不知火一说完,立刻就收到了尹竹崇拜的眼神。
这种熟悉的崇拜眼神,不知火曾经看得太多了。最早是在人间,人类对于难以理解的无名之火充满恐惧与崇拜;后来在鬼界,妖怪对于她拯救百鬼充满感激与崇拜。
眼前的小丫头露出的崇拜,则是一种纯粹对力量的崇拜,似乎她完全不怕此行有去无回。
怀疑是因为自己没说清楚,不知火又补充了两句:“我不会被雪女冻住,不代表我能及时去救你。在雪女的领域中,一旦违反规则就会受到绝对零度的寒冰冻结,有些不耐冻的鬼怪,只需要几秒就足以神魂俱灭。”
不知火的确能融化雪女的冰冻结晶,不代表所有妖怪都扛得住那个违规惩罚啊。
解冻后,里面的妖怪到底是死是活,就不好说了。
“哦~~~”
尹竹故意拉长了音,让不知火越发觉得这个小妖不知死活。
这么大的事竟然表现得不放在心上,要不是看在猫又的面子上,她可不介意来一场烧烤秀,让这个竹取童子了解一下鬼界险恶。
说话间,四女已经到了雪女沉睡的地方。
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周围低了不少,而且越靠近就越冷,让尹竹下意识把手伸进猫又的毛毛里摩擦取暖。
猫又突然低下头,直接叼着尹竹的后衣领,把她甩到了自己背上:“小心点,别下去。”被一片毛茸茸的猫毛埋住,尹竹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四个成员中,只有尹竹不耐寒又没毛,其他三位都没有任何异常。
尹竹把脑袋从毛里探出来,目光立刻看到了不知火有点嘲笑的笑容,于是又把脑袋藏进毛里: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女孩啦,怕冷很正常哒。
不过,随着小队的前进,温度越来越低,环境也越来越严峻。
一开始只是气温比较低,之后则是物体上开始出现冰霜,再靠近一些后则是出现积雪和冰坨子,天空也开始飘起白色的雪花来。
“抓稳了。”
猫又严肃地叮嘱了一句后,用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斗篷盖住了自己的整个身体,让尹竹也被布料盖住,只在失去外界视野前看到不知火打起了一把红伞。
又前进了一会儿,尹竹感觉到开始往高处攀登了,同时风雪中突然飘来一阵幽怨清冷的歌声。
看不到外界的一切,她只能听到猫又有些焦急的声音:“糟了,雪女醒了。”
“我们快撤。”不知火当机立断。
“等等,不能回头!”
猫又突然想起什么,想要阻止不知火,结果却慢了一步。
雪女的地盘进来容易,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就在不知火转身的瞬间,她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却看不到了自己来时的路。
原本踩雪走出的脚印,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住了。
再一次转身,不知火发现原本身旁的猫又和冰柱女都不见了。冰柱女不用担心,她在这种环境下简直跟回家了一样,但是猫又如果被冻住的话……
不知火眯起眼睛。
她和雪女都奈何不了对方,所以不知火并不会刻意去记住雪女领域的规则,反正这些惩罚也与她无关。
顶多是制造一点麻烦罢了。
另一边,听到猫又的叫声,尹竹在她背上蠕动了一下,怕自己从猫背上滚下去,最终还是放弃了咕踊到斗篷外的想法:“猫又姐姐,怎么了?”
猫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用最快地语气对尹竹说:“记住雪女的规则,我只说一遍,你不要开口。”
趴在猫又背上的尹竹自然看不到,猫又每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空气中都出现一片被冻结的水汽。幸亏有厚厚的毛加斗篷,猫又才没有热量流失太多,出于担心尹竹的安危,她用最快地语速说了一系列规则。
语速之流畅,让尹竹怀疑她把这些在心中背了千百遍。
【1.当你进入雪女的领域时,请遵守这里的规则,雪女讨厌所有违反规则的生物。】
【2.在雪地前行时不能回头,只能不断前进。你的脚印会被风雪所掩盖,你的方向感会被风雪所迷惑,你将会迷失在无尽雪原中。】
【3.当风雪中传来奇怪的声音时,请把自己埋进雪中,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有人想知道它们是什么,也不会有人想知道被它们发现有什么后果。】
【4.如果风雪中看到一位白衣女子,请邀请她一路同行,无论她提出任何问题,都不要拒绝她。】
【5.风雪中的房屋可以进去躲避风雪。】
【6.风雪小屋中的食物是屋主用来招待客人的,可以尽情食用,但是请不要全部吃光,为屋主留下一点食物。】
【7.有人的生命走到尽头时,风雪将歇,是你们唯一可以离开的机会。】
规则不多,只有短短七条,其中第一条和第七条首尾呼应,对应了所有来者的进入和离开,让所有看到规则的人鬼妖魔都能够清楚地明白自己进入了规则的领域,以及自己如何才能离开。
其他几条可以概括为:不能回头,遇怪要躲,遇女就邀,遇屋就进,遇食可吃。
写得这么清楚的规则,为什么会有妖怪死伤惨重?
至于猫又不让尹竹开口,这点也很简单,因为外面太冷了,话说多了容易吸入太多寒气。
猫又恐怕是曾经遇到过这种事,虽然有幸活着离开,却没有成功救下朋友,所以对雪女充满忌惮,又把这些规则背得滚瓜烂熟,甚至想背着尹竹,怕她重演当初的惨剧。
心中对猫又充满感谢,尹竹躺在她的毛里,没有擅自行动。
被猫又背着又走了一段路,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哀嚎声,声音相当凄惨,被风雪吹得断断续续的。
下一秒,尹竹感觉到猫又剧烈运动,在雪地里挖出了一个坑,然后整个猫藏了进去,最后又用尾巴扫了一些雪盖在斗篷上,整只大白猫很快与雪地融为一体。
那个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近,从她们的身后而来,最后踩了一脚尹竹后又跑远了。
嘶,这一脚有点重啊。
幸亏有斗篷分散受力,尹竹才没有痛得叫出来。
尹竹甚至怀疑它是故意的。
等声音飘远了,猫又才从雪中出来,习惯性地抖了抖毛,然后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作为一只巨大的猫妖,每走一步都顶上了尹竹小短腿的好几步,于是,因为猫又抖毛而没抓稳,整个人栽进雪地里的尹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猫又消失在了风月之中。
尹竹:“……阿嚏。”
双手抱臂搓了搓胳膊,尹竹感觉这环境是挺冷的,但是又好像没有不知火说得那么吓人。
失去了猫又这个强力又经验丰富的行动工具,尹竹只好自己往前慢慢走了。不过,在风雪中走了不知道多久,尹竹都没有碰到任何人或者妖怪或者房子,整片苍茫大地,只有满天风卷梨花与一地无垠白雪。
仿佛她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尹竹越走越麻木,身体逐渐变成了机械式运动,如果不是早饭吃得够多,她都快怀疑自己会晕倒在雪地里。
好累。
有没有房子让我歇歇?
好无聊。
能不能来点白衣女鬼或者奇怪的鬼叫声提提神?
不会副本把我忘了吧?什么突发事件都没有的吗?尹竹打了个哈欠,顿时冰凉的左手碰到了还算温热的嘴唇,直接把她冻得一激灵。
终于,她隐约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了。
一步,两步,三步……随着那个物体越来越近,尹竹也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不是房子,也不是白衣女鬼,而是一个冻着妖怪的冰柱。
透明的冰柱就像一个巨大的展示罐,里面的妖怪正一脸惊恐地被定格在那个瞬间。
不止这一个冰柱。
尹竹陆陆续续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冰柱,也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妖怪被定格。他们都是在转身逃跑时被冻住的,似乎尹竹前进的方向曾经有过什么危险的怪物,把它们吓得落荒而逃。
显然,它们没有成功逃脱。
它们被永远留在了这里,陪着雪女,开始一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的沉睡。
尹竹沉默地看着它们的尸体。
主要是实在太冷了,嘴太久不张开已经粘上了,张嘴也不过是吃一肚子的冷风,没那个必要。
突然,尹竹感觉到有点奇怪。
似乎冰柱上,除了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还倒映着一个小白点?
这个小白点越来越大,尹竹也逐渐看清楚,似乎那是一个白发白衣的女人,面色同样也是无比雪白,毫无血色。强忍着回头看她的冲动,尹竹的理智让她死死盯着那个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
或者说女鬼。
如果没有猜错,她恐怕就是这个地区的主人——雪女了。
眼看这个从头白到脚的女人越来越近,尹竹主动开口了:“哟,漂亮的姐姐,要一块往前走吗?走了这么久,我可算看到个活物了。”
【4.如果风雪中看到一位白衣女子,请邀请她一路同行,无论她提出任何问题,都不要拒绝她。】
女子点点头,走到了尹竹的身边。
可能是因为尹竹太矮了,她屈膝低头问:“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这里很危险的。”
尹竹笑眯眯地回答:“我是来找雪女的。”
“你说雪女大人啊……”出乎意料的,白衣女子对雪女是用的敬语:“她还在沉睡,恐怕你是见不到她了。”顿了顿,白衣女子竖起食指,放到冻得青紫的唇边:“你可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哦。”
尹竹点点头:“嗯!”
话说,她这句话是不是算“提出问题”啊?
尹竹直觉察觉到了不对,眼底金光一闪,瞬间下了定义:这句话是句号语气,陈述语,不是问句语气,所以不属于“白衣女子提出的问题”。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白衣女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尹竹。
“对了,小姐姐,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尹竹主动报上自己精心想出的代号,“我叫竹取童子,我是竹子里出来的小妖怪!我最喜欢吃肉了!”
“竹子不是植物吗?难道不吃素吗?”
“不是哦,肉比较有营养,植物那么可怜,不吭不响才辛苦长大,怎么可以吃菜菜?”尹竹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不对的。
这句话直接把白衣女子绕进去了。
百鬼毕竟不是健全人类,很多都是怨气的产物,脑子多多少少都有点或缺,白衣女子硬是愣了好几分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能转移话题:“你叫我白雪姬就可以。我是住在这座雪原里的居民,很少见到有人来了。”
“我也很高兴遇到漂亮姐姐~”
尹竹的嘴在对另一方有所图时,立刻就变得很甜美,而且表现出来绝对是真心实意,连平野珊的读心术都读不出来问题的那种。
想要骗过别人,就要先洗脑自己!
在这点上,尹竹一向做得很好,当初平野珊对所有人保持警惕时,就撞上了尹竹这片热枕之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尹竹对自己这么亲昵,但是平野珊很信任自己的天赋——读心术是骗不了人的。
自称白雪姬的白衣女子稍微捏了捏尹竹的小脸蛋,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尹竹抖了抖。
白雪姬调皮一笑:“你的皮肤这么好,用的什么化妆品啊?外面平静了这么久,是不是也发展得比较好了?”
这回轮到尹竹脑子宕机了。
这群樱花国的女妖什么毛病,一个个都问自己这个“初中生”化妆的问题。
虽然尹竹早就久闻东大陆四大邪术之称,其中樱花国的化妆神术更是神乎其技,据说很多妻子婚后除非睡觉,否则一天都不会卸妆,但是……她们是不是担心的太早了?
沉默了好几秒,尹竹弱弱地问了一句:“白雪姐姐,你是几岁开始化妆的啊?”
“我啊?我们村子比较偏僻,物资不丰富,比较晚。”白雪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怕尹竹看不起自己一样,先进行了长长的铺垫,让尹竹就差说“俺也一样”了。
“所以,”白雪姬说,“我是十一岁开始化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