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D-16-7525，而是一个外来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尹竹的手心在冒汗，但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对方既然是监察局的正式员工，拿到自己的号码后，早就已经调查过自己的身份了。尹竹陪着玛丽在客厅时，余光经常会注意到玛丽母亲的目光。
那道目光冰冷而尖锐，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又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既然对方已经看透了这点，尹竹也就不跟她装了。等玛丽睡着以后，就去找她的父母摊牌了，直接挑破双方藏着掖着的真相。
这一举动也让龙国智囊团紧张起来。
“她想干什么？”韩九樱直接跟炸毛的猫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又烦躁地坐下来：“尹竹总是这样任性妄为。”
“我们的天选者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苏瑾云倒是看得很开。
“其实保持警惕也是好事。”李云想打了个圆场，“尹竹在副本里总是会意识到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她不说，只是随心所欲地去做，从观众的视角看确实比较不要命，想一出是一出。”
“她很聪明，我们相信她就好了。”
夏晴空直直地望着屏幕上的几个人，紧握着平板的手暴露了她对尹竹的担心。
天选者就算马上遇到危及性命的情况，智囊团也不可能冲进去救人，这也是面对规则怪谈之时，智囊团最无力的时刻。
“已经六个副本了，科学院还没有什么进展吗？”
安知难得开口，问向站在自己旁边的秘书。
这个人平时也不会随意开口介入智囊团的交流——实际上他的工作能力很强，但是逻辑等方面就很难拿得出手了。
在智囊团七嘴八舌的时候，他经常都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
“……没有进展。”
秘书带来了最差的答案，让智囊团的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骂科学院不努力吗？
不可能，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想找到解决办法。
那可是一群研究疯子。明知道有问题却研究不出来任何答案，这种打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很大的。
全世界都在等着各国科学院交出一份答卷，来解决悬在大家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只是龙国。
其他国家也没有进展。
至少目前为止没有。
安知这边没有从其他国家的智囊团口中得到任何对于诡异或者规则怪谈的进一步研究，仿佛这是某种来自高纬度生物的打击。
低维生物只能无可奈何地等死。
就像副本中的每一个世界那样，大家都在慢性死亡，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比的不过是谁能多吸两口空气，谁能活得更久一点，谁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谁能笑到生命的最后一秒。
但是这一切对于不可言说，更像是小蚂蚁的垂死挣扎，被这位藏在幕后的庄家通吃。
所有天选者中没有赢家。
“提醒其他部门注意一下他们的心理状况。”安知最后也只有这个结论。
“我们……真的有意义吗？”
或许因为主修的心理学，张铭宇的思想更敏感纤细一些，很快就想通了这背后代表的意义。
那是一种看不到光明的绝望。
他郁闷地低下头，自然错过了安知难得露出的微笑。她眼神温和又惋惜地望着屏幕上的尹竹，语气坚定地说：
“当然有，希望已经在眼前了。”
上面的尹竹正在装作轻描淡写地卖一波惨：“我是从外面来的，家里有个还没成年的妹妹要养，所以我需要维纳币。”
这话就跟“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什么区别。
但是，玛丽母亲的眼神确实温和了一些，让尹竹心中亮堂起来：她吃软！既然硬的自己打不过，软的还是能让她吃够本的。
尹竹立刻在内心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勤工俭学的穷苦大学生人设。
一个从城外偷渡进来的可怜女人(尹竹饰演)，虽然饱读诗书却没有未来；家里还有未成年的妹妹(平野珊饰演)要养，只能给孩子做做辅导补贴家用。
虽然贫穷限制了女人的未来，但是却没有压垮她的脊梁！
她没有去讨好高级公民，或者去出卖同类，而是选择靠着自己的劳动去改善生活，让家人能够过得更好！她诚实又很善良，她上进又有选择，她才是维纳城的人性之光！
尹竹都快被自己这个励志的人设感动哭了，恨不得给自己打一百分。
不过，玛丽母亲也只是对尹竹的态度温和了一些，好感度高了一点，仅此而已，距离尹竹脑补的那种程度大概差了十几个平野珊。
如果换成粉色天赋持有者，没准还真能把玛丽家感动得恨不得倾家荡产的支持天选者呢。
但是，尹竹只是一个在情绪和思想方面毫无天赋加持的普通金色天赋持有者，无法直接干扰原住民的思维，所以只得到了玛丽母亲的一句答复：“只要你保护好玛丽，该是你的少不了。”
“玛丽很懂事，而且我拿钱办事，自然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尹竹点头。
只要钱到位，让我干啥都行。
玛丽母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聊起了另一个话题：“你似乎对内城很感兴趣？”
“唯一星有对内城没兴趣的吗？”
尹竹挑起柳叶眉，颇为好奇地反问她。根据尹竹的推断，没有反骨的原住民都应该十分向往内城区，所以自己的问题非常融入阶级。
“倒也是。”
玛丽母亲并没有纠结这点，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现在内城区的情况并不好，你既然已经知道有了赛博病，还一心想进去吗？”
“想，我想亲眼看看。”尹竹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想进去和钱什么的没有关系。
玛丽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尹竹：“你还记得新例第五条吗？如果你抱着这种心思，一旦进入内城区，你只会必死无疑。”
她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是反叛组织，又或者是什么身份，只能劝你一句，这里即将变成人间地狱，离开维纳城才有一线生机。”
这与尹竹前一天听到的不谋而合。
果然，玛丽母亲真正想要的还是离开维纳城，其他都是幌子。
她有点像尹竹，知道许多事情，却半点不告诉别人，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深夜时，尹竹躺在床上，望着拉上的窗帘发呆。
这个楼层的高度已经超越了底层的雾气，如果尹竹拉开窗帘，必定能够看到窗外红色的月光照进屋内。
不过她没有，所以整个屋子里黑了吧唧的。
尹竹当然记得新例第五条。
【5.不得直视神明，妄图窥探神明背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