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衣食无忧的莫予涵，并不了解普通百姓生存的艰难。
她从小穿最名贵的华服，吃最精美的食物，并且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所以在她心里，快乐最重要。
江璃点点头：“涵儿这么选，很正常。”
“正常？难道……”莫予涵想说难道不该人人都那么选么？谁喜欢天天面对着一个刻薄的老板，可她又想想到刚才江璃说的，一斗米有时就是一个人的生存之本。
她有些不情愿的说：“如果小厮养家糊口，或者家中有病人，很需要钱的话，他应该会选择那个给工钱多的刻薄老板。”
见她懊恼想逃避的样子，江璃知道她是个心善的孩子，善良的人看不得人间疾苦，而更善良的人会逼迫自己变得强大，去守护心中这份善良。
莫予涵就是如此。
“可人没有绝对的好坏。若是伙计家里有急事需要钱，为人和善的老板又无能为力的时候，那小厮也可能对他心生怨恨，而老板也可能无法容忍他的无理取闹，对方最后翻脸也未可知，对吗？”江璃问。
莫予涵抿了抿唇：“对，可能会。”
江璃：“怎么说？”
莫予涵：“一来老板平时为人和善， 小厮肯定也以为老板会帮助自己才开口求助，可没想到老板会拒绝。
二来， 老板那儿是小厮唯一的收入来源，在小厮心里老板是很富有的，绝对有能力帮助自己，但是老板没帮自己，在小厮心里，可能会以为是老板的绝情才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这些话都是发自莫予涵的内心，但是说完之后， 她自己都被吓得呼吸一窒。
原来当老板也这么难……
“那如果老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小厮呢？”江璃说。
莫予涵眼珠直打转，激动的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妙哉！这主意真是妙哉！”
“如何妙？”江璃问道。
接着让春芳端来凳子和茶点。
从前，原身都是把莫予涵安置在自己身边，哪里舍得让她站那么久。
可此刻的莫予涵沉浸在跟江璃的头脑风暴中，倒也没顾得上这些。
莫予涵回答：“老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小厮，也就是说老板成了他的岳丈，小厮是老板的女婿，也就是半子。有了这层关系，小厮为老板干活也会更加卖力了，怎么说这也是自家生意，同时老爸担心这小厮会亏待自己的女儿，所以会对小厮更好。
两人的关系也会日益剧增，小厮自然也会更了解自家生意的真实情况，就算有一天真的有矛盾，他知道自家岳丈是确实无能为力，也会看在妻子的份上多多体谅。”
“对，人与人的关系，那就是这般变化莫测。”江璃心里松了一口气， 端起茶杯一口就饮了一大杯。
这时，春芳来报，说御书房已经将午饭送来了。
去饭厅吃饭的路上，江璃问莫予涵：“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后宫选秀，只选名门贵女了吗？”
“懂了！”莫予涵点头道：“对了，有了女儿和妻子这道关系，臣子就能更体谅父皇，也会看在女儿的份上更加用心的做事，毕竟为臣者在前朝越得力， 他们的女儿在后宫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莫予涵虽然年纪小，可毕竟也在宫中长大的孩子。
加上原身每次说人坏话也不避讳着她。
所以，江璃只须要稍加引导，她就能想明白。
“可是……”莫予涵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璃问她。
她的小手被母后牵在手心里，仿佛感觉到了母亲宽厚温和的力量，她鼓起勇气说道：“儿臣只是体会到了父皇为父为夫以及为君的不容易。”
“那你以后想到皇帝吗？”江璃问。
“儿臣……”
“娘娘！请慎言。”莫予涵的迟疑被春芳打断。
哪个妃子不想自己的孩子当皇帝，莫予涵还没记事，原身就像念经似的在她耳边叨叨，说她是皇后的儿子，天选之子，以后必然是皇位的继承人。
这些不需要重复，更不想要莫予涵再次认同，但江璃觉得该给她自己选择的机会。
春芳打断江璃，是因为刚才来送菜的小太监刚刚离开，可能还没有走远，要是被他们听去了，又得惹一番是非。
江璃笑了笑：“是本宫失言了，都怪刚才跟涵儿聊的太开心了。”
说着，江璃还抬手点了点的莫予涵的小脑袋。
“母后……”
在莫予涵的印象里，原身跟她之间少有这样的温馨轻松的气氛。
更多的时候，她都是作为儿子听着原身对他诉说自己的委屈和不易，曹婕妤和三皇子是欺负她的王八蛋，太后和皇上则是糊涂蛋，相信了曹婕妤的挑拨，才冷落她，厌弃她……
“来，先吃饭！”
江璃牵着莫予涵的手，走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刚坐到饭桌前，莫予涵就傻了眼：“母后，怎么那么少？”
按照宫中规矩， 若无意外情况，皇后每餐的用膳标准，不得少于十八道菜，再加上莫予涵这个皇嫡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顿饭不得少于二十六道菜，其中荤菜不得少于十二道。
可莫予涵看着这小小的桌子，和桌子上的三菜一汤傻了眼。
一道豆腐冬瓜虾皮汤，一道青椒酿肉，一道炒青菜，一道口水鸡。
江璃淡定的坐下：“如今母后和你是戴罪之身，怎么还像以前一样。”
“那也不能要了母后和儿臣的命，把我们活活饿死啊！”莫予涵想哭， 她昨天早上还跟母后说，想吃金丝炼奶虾球和燕窝荔枝盏。
结果昨天午后母后就落了水，之后母后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她一通说教。
她气得连晚饭都没出去吃，还是春芳让梨舒到小厨房下了一碗鸡汤面给她吃，她才不至于饿着肚子睡觉。
因为从小没在吃喝上受过委屈，所以她对每日的早午晚三顿饭也没什么特别的期待，但此刻看见桌上三菜一汤，他如遭雷击。
没有金丝炼奶虾球和燕窝荔枝盏也罢了，就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江璃瞥了一眼旁边的饭盆，淡淡道：“本宫怎么就把你饿死了，这不是还有米饭么？”
“可是……”可是涵儿不喜欢吃饭啊。
江璃吩咐道：“春芳，给涵儿盛一碗饭，要比从前的多一倍。”
“是。”春芳低头给莫予涵盛饭。
莫予涵赌气道：“儿臣吃不了这么多饭。”
她平时都只吃半碗饭。
她喜欢吃菜，吃肉，吃糕点……
江璃：“你刚才不是还担心自己被饿死吗？跟以前相比，三道菜是少了点，但以前那么多菜你也没吃完过，今日你可以试着把这些菜都吃完，要是不够的话，再多吃点米饭。”
在后世，人人都觉得古代的皇帝皇后一顿饭吃七七十九道菜，或九九八十一道菜，吃不完全部倒掉实在太浪费的。
从食物的角度来说，的确浪费。
为了搞形式主义，这么糟蹋东西。
但在封建皇朝，皇室用这等奢靡无道的生活衬托自己的高贵，也从某个侧面应征刚刚得权者的心虚。
只有最高贵的人， 享受着最奢华生活的人，才会被普通人羡慕向往，这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统治者。
那些被浪费掉的物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封建社会的牺牲品。
所以时间久了，江璃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穿到古代面位倒也就能很快适应，安心的享受生活。
可对于目前野心勃勃想当皇帝的莫予涵，江璃希望她能明白。
这些锦衣华服，并不是必然，也不是最重要的。
但莫予涵在那扭扭捏捏的半天，终于还是败给了闹腾的厉害的五脏庙，但吃了几口她就放下了筷子，就瘪着嘴碎碎念起来：“冬瓜汤太淡了，青椒酿肉太咸了， 青菜塞牙， 口水鸡太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