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总在说保护自己。】唐小锋说。
可是她那个年代，她接受到的教育都奉献，都是牺牲。
保护自己，其实很少有人这样说。
“对，任何时候都要保护自己，我向来不鼓励任何形式的牺牲。‘奉献’‘牺牲’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发生，但这些词汇，不该成为一种教育信条，更不该成为一种社会氛围。”江璃说：“如果有一天，你想牺牲奉献，我希望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爱，而不是被压力迫使你这么做。”
唐小锋抿着唇，若有所思。
她从电视剧里了解到未来的世界，她知道在未来年轻人各个都喜欢抱着一个叫“手机”的东西，别说让他们奉献牺牲，他们连孩子都不想生，不管上面如何煽动鼓励，他们都不为所动，甚至连婚都不想结。
一开始，她也不理解，直到看得越来越多，她才懂得什么做“环境”，大环境可以理解为大多数吧，如果大家把结婚生子作为人生的需要要做事情，不结婚不生孩子的人就成了少数，可随着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反对必须结婚生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就不再是异类。
几十年后，“学雷锋”精神的声音也不再像现在这么大了，那么……
唐小锋感觉自己不过是万千世界里的一颗浮游。
她相信的，她坚持的……
其实也不过是这个社会想要她相信，想让她坚持的。
“对了，让你看的那部《难以置信》看完了吗？”江璃问道。
唐小锋有些抱歉道：【还没有。我马上就去看……】
她最近在看一个仙侠剧，叫《星落凝成糖》，用小八的话说，这个剧简直笑到爆，她也觉得好好看，所以才一时把江璃说的那部剧耽误下来。
江璃笑容温和：“不急，你先你看完《星落凝成糖》再说。”
这俩小崽子，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唐小锋不好意思的挠头：“您……您都知道呀！”
【她什么不知道，嘿嘿！】小八捂嘴笑道。
璃宝儿可是时时在意两个崽崽的情况。
“知道啊。”江璃回答。
【您不怪我吗？】唐小锋有些心虚。
她活着的时候其实一直被人管着，下乡之前被原身管着，下乡后被领导管着，结婚后又有童大荣和儿子。
除了一颗非要做好事的红心，在其他的事情上，她都是很听话的。
江璃看着她胆怯不自信的模样，眼神渐渐的沉了下去，这样单纯的女孩子的若是生在一个富贵之家，不说万千宠爱，只要不出大格，她的人生应该都不至于太惨淡。
可偏偏这样的孩子，一旦落入底层就跟掉进地狱没有差别。
【你生气了吗？】唐小锋看江璃神色有常，紧张的问道。
江璃摇头说没有。
【真的吗？】
江璃：“真的。但是你记住，就算我生气也没关系，惹任何人生气都没有关系，天塌不下来的。”
【嗯嗯。】小锋硬着头皮点头。
不管以后她能不能真的做到，但……江璃的话，真的很让她暖心。
“去看电视吧。”
【嗯。】唐小锋本来已经转身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齐桂兰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日子，她除了跟小八一起看电视，也真心的听了江璃的话，没事就去别家转转，看看跟她差不多的的家庭，人家的女儿是怎么相处的。
她总的看下来，其实重男轻女的普遍现象，普遍到她觉得是正常现象。
被所谓的大环境洗脑，觉得自己就是差男娃一等的女孩也不在少数，可悲的是，她的妈妈就是其中一员。
加上最近，她用成年小锋的立场看着齐桂兰的种种举动，她总觉得妈妈和自己的悲剧都是由她造成，所以不想在叫她外婆了。
“我会收拾她。”江璃说：“她如果再兴风作浪，这一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那你打算怎么做？】小锋问道。
她到底是想让自己下手轻还是重呢？江璃眯了眯眸子猜不到，也不想猜。
她说：“放心，我不会做犯法的事情，就看她能不能承受的住了。”
尽管她不想相信善恶有报，但她还是会尽力维护这个世界明面上的游戏规则。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算了，我不问了，你做的每件事都有道理，反正最后我总会被你说服。】小锋是笑着说这句话的，眉目间都是和颜悦色。
她是真心的。
江璃的话跟以前妈妈跟她讲的道理都不同。
她让自己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恶，也让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懦弱。
*
齐桂兰被江璃晾了五天，终于忍不住了。
决定一早上就去江璃的单位门口逮人的，她怎么都不信江璃是去出差了，就算真出差了，过了这么多天她也该回来了。
问为什么不去唐启胜的家里呢？
因为唐启胜的邻居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几年前她有一次过去捞油水的时候，还偷偷听到那边的邻居劝江璃和唐启胜防着她，当时她就发作了，大闹一场之后就没再登过唐启胜的家门。
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的挑拨的江璃和唐启胜之间的关系，以及更变本加厉的剥削江璃。
她就算去闹，唐启胜的邻居也肯定都站在江璃那边，她没有胜算的。
要闹就去江璃的单位闹，江璃最紧张自己的工作，也最爱面子。
哪知道这天早上，她刚气势冲冲的出门，江璃来了。
时隔两个月，再次看见自己的女儿，齐桂兰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邋里邋遢的女儿现在穿得漂亮的连衣裙，还烫了时髦的头发，连走路的姿态都神气了不少。
现在的江璃看起来就像是她高攀不起的那种人。
看到眼前的江璃，齐桂兰的气势莫名其妙的就少了半截，但她想到她到底是妈，于是挺起胸膛，硬撑起气势：怒道：“你给死丫头还知道回来吗？”
江璃：“我昨天晚上刚出差回来，这不听说你去我的单位找了我好几次，才一大早过来看你的。”
她的神态很自然，没有颐指气使的烦躁，也看不出有真的歉意和愧疚。
“这……”若是从前那个灰头土脸的女儿，就现在这个说话的态度，她早就上手去拧江璃的耳朵了，可此刻她看见江璃耳垂上的那颗闪闪发亮的耳钉，她忽然不敢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