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沈云锦神情恍惚,耳边响起芷兰的叫声方回过神,她敛去眼中锋芒。
“芷兰,去看看药好了没。”
说着,芳草端着托盘撩开帘子便进来了。
“小姐,药刚刚就熬好了,奴婢想让您多睡会儿,便用小火煨着了。”
芳草端着托盘来到沈云锦身旁,托盘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旁边还有一碟蜜饯。
两个丫头盯着那碗药汁,个个如临大敌。
沈云锦却看也未看,端起瓷碗一饮而尽。
芷兰和芳草惊得捂住嘴巴,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小姐,您……”
小姐每每喝药,她们都要备着一碟蜜饯,蜜饯都快吃完了,小姐还将药碗视作洪水猛兽不敢下嘴。
今日小姐喝药竟如此干脆,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沈云锦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丝毫不在意两个丫头震惊的眼神。
这时红芍撅着嘴巴满脸不忿的进了屋子。
“小姐,老夫人身边的腊梅来问您好了没。”
这个“好了没”,自然不是关心她身体的,反而是督促她去请安,伺候老夫人起床洗漱的。
老夫人和宋氏院里的丫鬟婆子皆安排了数十个,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她,却在她嫁入侯府第二日便立了规矩,从此日日晨昏定省,伺候她们穿衣洗漱,倒是将她们两院儿里丫鬟婆子的活儿全做了。
芷兰忍不住抱不平,“小姐都病了多日了,老夫人不体谅也就罢了,还让下人来催促,简直太过分了。”
一旁的芳草立刻附和,“就是,这侯府规矩竟是如此,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就说我风寒未愈,邪气入体,病得起不来了。”
红芍一听,连连点头赞同,她觉得小姐早该如此硬气的。
“是,奴婢这就去回了腊梅。”
红芍来到院子,看着冷风中冻得满脸通红的腊梅,觉得心里解气极了。
每日清晨她们陪着小姐站在老夫人院儿里等候,也是如此。
“腊梅姐姐,夫人她风寒未愈,邪气入体,病得起不来了,未免过病给老夫人,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脸色带着几分冷傲的腊梅一听,柳梢眉皱了一瞬,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红芍捂嘴偷笑,立刻回屋禀报。
“小姐,腊梅走了,您是不知道她那脸冻得紫红紫红的,听到您病的起不来了,那脸色甭提有多难看了,奴婢觉得相当解气。”
解气?
这才是个开始罢了,腊梅只不过是个婢女,矛头还未对准真正的仇人呢!
“我今早未去请安服侍,她们绝不会罢休,待会儿定不得安生,你们当心些 。”
“是。”
芷兰和芳草也觉得小姐今日有所不同,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
“芷兰,将侯府的账册以及我的嫁妆单子拿过来。”
她重生在嫁入侯府的第三年,此刻她那些嫁妆大多已经充入公账,用来填补侯府。
唯有两个比较赚钱的铺子,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所以她迟迟未交出。
这几日老夫人逼的紧,所以每日清晨她去请安服侍,老夫人有意刁难,每回都让她在院儿里先候上一个时辰。
既已重生,她便从今日开始清算!
芷兰立刻将一摞账册拿来放下,又将嫁妆单子递了过来。
上一世她事必躬亲,为侯府鞠躬尽瘁呕心沥血,这些账册和嫁妆单子早已印在脑海,但她却觉得漏掉了哪里。
看着账册上,赫然多出的两百两,想起去向,她陷入沉思。
上一世,老夫人突然让她拨出两百两,说是接济已故侯爷的救命恩人,这两百两一接济就是八年有余。
且老夫人近日步步紧逼,要她将嫁妆里柳州的铺子交出来。
柳州在洛水以南接近要塞,土壤肥沃风调雨顺,最是繁华。
老夫人盯向柳州的铺子她并不惊讶,但柳州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来往边关都要经过柳州,需要接济的侯爷的救命恩人就在柳州。
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沈云锦瞬间睁大了双眼!
根本就没什么救命恩人,是林瑾安才对!
林老夫人和宋氏这时就已经知道林瑾安未死的消息了,不仅强势让她从公账里拨出两百两供给他,还要将她的嫁妆铺子夺了给林瑾安。
她前世竟用自己的嫁妆和铺子养着渣夫和他那外室一家。
在她被累垮之际,林瑾安还用施舍般的口吻,让她让出侯门主母的位置。
人心之险恶,用心之歹毒,平生罕见!
呵呵……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沈云锦握着账册的手不由得颤抖着紧了几分,眼神冰冷的盯着账册上一笔笔银两,似要用眼神将其抠出一般。
“芳草,你拿着柳州铺子的地契,去外院寻你哥哥,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柳州,将铺子卖了!”
“卖……卖了?”
三个丫头纷纷惊讶万分。
“小姐,柳州的铺子可是夫人留给您的陪嫁,您当真要卖?”
沈云锦嗤笑一声,合上账册,“贼人都盯上柳州的铺子了,留着念想,一些人定然要寝食难安了。”
“奴婢这就去通知哥哥。”
芳草拿着她递给的地契,出了屋子。
三个丫头都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陪嫁来侯府的,一点就透。
而芳草的哥哥是侯府需要人手的时候,后进来的,这件事情她并未向林老夫人和宋氏提及,所以除了她自己的人,无人知道陆笙和芳草的关系。
这件事情派陆笙去,再合适不过。
看着公账上仅有的两千两银子,沈云锦眼底冷意更深。
这两年来,整个侯府吃穿用度人情往来,用的全是她的嫁妆。
而她的嫁妆只有已故母亲嫁妆的一半,沈府并未添一两银钱,之所以如此,还要拜她那位伪善的继母所赐。
母亲生弟弟的时候难产而死,同年父亲便娶了继室,美名其曰是为了照顾年幼的她和嗷嗷待哺的弟弟。
自她替沈慧心嫁入侯府之后,伪善继母逐渐露出真面目,白莲花妹妹每每心有不忿便戳她痛处踩她一脚,在她上一世身体垮掉之后,尤为更甚。
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