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杰的右脚即将踩空在悬崖的边缘时,那道白色的漩涡气旋却突然变成了黑色!
就连涡流也从顺时针转变成了逆时针的方向。
前行的身影却依然没有丝毫停顿。
下一步,王杰的身影消失在黑色气旋之中,脑海里原本紧绷的丝线,缓缓断裂成两截,无精打采的耷拉下去。
红嘴鸦大开的鸟喙突兀合拢,清脆的唢呐声不再响彻。
“走吧!”身形隐藏在斗篷里的老者,转过身领着站在自己身后左右的另外两人离开了这片悬崖。
戴着黑色面具的男子却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道气旋,将心中仅存的不舍抛却,继续不停地离开了这道朝圣之路的起跑线。
他知道今晚从这里启程的那些孩子此去一定山高路远,磨难重重,如果不能“生”着出来去奔赴另一场山海。
那他们将会永远埋在不见黎明的黑夜里。
可他并不会由此忧心,执刀人自有执刀人的朝圣之路。
即便是现在站在涡流之外的他,也依然没有走到这条路的终点……
悬崖上的风依旧喧嚣,黑色逆转的涡流再次转变了相反的方向和颜色,却维持在将要消失又不能完全消失的状态。
一道身形从远处奔袭而来,扬起的灰尘还未落地的时候,那人纵身一跃,跳进了气旋之中消失不见!
跳起来的时候还拿着手里小巧的葫芦在往嘴里灌酒:“以后可真得少喝点酒了,喝酒误事儿啊,这都差点迟到了。”
斗篷抵御着黎明携带凉意的风,老者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那个醉倒在酒馆不省人事的疯子,到底还是来了哇。
气旋终于在风中消散,黎明在时间的表针里目送着那抹暖阳攀上更高的天空。
正如前行的人在风中萧瑟的背影,曾陪他们走过无数的春秋冬夏,曾亲自见证着他们赢下那场焉知非福的考核,也曾在万丈悬崖之上送他们踏上自己的朝圣!
要知山下路,顺问过来人。
山下的路师傅们讲了一遍又一遍,但真正要走上山的人却已经是另一批年轻人了,而他们已经下山,要去闯另一场风雪了。
千里路途我只陪你这一程,从此风雨亦或坦途我都不再过问。
离开的人,身影隐没在下山的路口处。
悬崖上的风依然来往,不为离别悲伤,也不为送别歌唱……
……
东兴城,一个并不繁华的城市。
城市被一圈圆形的山脉围在盆地里,山顶上有终年不化的积雪,一条河流从山谷里蔓延在城外的郊野。
城里交织的钢铁高楼反射着黑金的色调,悬浮轻轨连接着各区的交通路线,就像是这城市的命脉输送着来往的经济血液。
有人搭着车在黎明时穿过虚拟投影,忽略了投影里说的天花乱坠的广告词,日复一日地上班然后在天黑以后又坐上返程的轻轨回家。
好像他们每天都是在重复着昨天。
这繁华的赛博山城蕴养着一方水土。
但是最近,这座山城出了些问题!
山城好像与世隔绝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城外的来人,也很久没有再出去过这座城市。
虽然这座城市也并没有多大。
但他们确确实实已经很久没有听闻城外的消息了。政治政策没有,花边新闻没有,就连虚拟投影里的广告词也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而且,城里月亮来临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就在昨天,他们迎来了极昼!
太阳在天空上足足停留了24小时!
昨晚,他们是在自己房间里设置了虚拟夜晚的环境才能够堪堪入睡!
今日,城里的居民们都一反常态的聚集在城中心的人民广场。
四面八方汇聚的人流和吵杂的声音充斥着广场,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小贩简易房车的广播声:
“糖葫芦~刚蘸的哎~”
“炸串啊,炸串了!好吃不贵哦!”
“叮叮当,叮叮当,小儿郎来上学堂,上学堂上学堂,学堂路上卖货郎,卖货郎呀卖货郎,车上挂满了棉花糖……”
“稻花香在酒馆放,哎你打东边走过来,走过来你别彷徨,酒馆里咱拼小菜儿,小菜香来小菜儿咸,小菜儿里有花生米儿,花生米儿吃的香,喝了小酒不着家……”
……
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即便是科技再发达的水平,也依然还是会有一些经典的传统小吃经得起时间检验,甚至是连那些搭配着叫卖的小曲儿也都不会被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不过今天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可不是为了来吃这些小吃的。
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今天早上,全城的居民都通过他们家里的智能Ai接收到了一条消息:今日全城停工,祭司将在人民广场举行祭天仪式,祈求神明将天空恢复正常秩序。
虽然他们并不迷信,但作为这城里唯一一脉单传留存至今的一种职业,祭司是有权利在城市出现特殊情况时要求全城停工来参加祭祀的!
但是,就现在居民们的表现来看,他们更像是放假了之后出来放松,顺便来看这祭司在万众瞩目中进行“表演”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根本就没出来,而是待在家里保养着自己的机械义肢,或者全身都沉浸在虚拟游戏之中的真实感受里。
林子大了,总有一些离经叛道的人,离经叛道的人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城市,似乎越发的神秘起来了……
阳光在极昼的天空中肆意挥洒着温度,碧蓝的天空中云彩堆叠出不同的厚度。
有些飘散在远方,让人想要去追寻诗和梦想;有些从高空跌落,落进了山里,一叶障目又遮蔽了远方。
有些矛盾,却又毫不违和。
城里的人民广场,贩卖小吃的叫喊声依旧不停,舞台上的显示屏却已经开始演绎着早已准备好的画面。
发起这场祭祀的主角缓缓走上舞台,他手里抱着一把黑金色的琵琶,那条盘旋游荡在琴体上的游龙每一片龙鳞上都布满了细微的伤痕。
他的主人此刻已经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抚摸着怀里这把古朴的琵琶:“老朋友啊,又要辛苦你奏一曲沧桑了。”
他是这一代的乌鸦,是流传到第十任的祭司。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城里的居民不被神明遗忘,在出现异况的时候向神明祈求庇护。
他叫杨辰嵩,这些使命都是已经亡故的上一任祭司,也就是他的老爸告诉他的。
但直到现在,他也并不是很相信这神明,无关乎迷信与否,只因为在这个世间,科技所带给人们的实际作用要远远大过于祈求神明。
不再胡思乱想,杨辰嵩轻抚琴弦,悠扬的乐曲传出,从舞台的中心点扩散,布满了整个舞台,又从舞台开始覆盖了整个广场。
明明只是一把再简单不过的琵琶,弹奏的乐曲却声韵悠扬空阔。那条游龙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琴音也将人声压低,从广场一路扩散到了城里的大街小巷。
杨辰嵩开始歌唱,明明是男生的嗓音,歌声却又婉转空灵。
他唱起了那首他曾日夜练习的曲目,那首曲目的名字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经历过太多的祭祀。
曲目的名字叫做《神明》:
我从星河远方开始流浪
从古老的战场一路漂泊寻找静谧的远方
我丢掉染满了鲜血的勋章
我撕毁了歌颂战争的篇章
我路过了一间医坊
医生平淡的面对每一个人的死亡
他为我治好了受伤的臂膀
后来我继续流浪
雪花曾亲吻世界疮痍的心脏
野草在战火燃烧之后
又钻破了土壤
大雨从万丈高空而来
去见自己心爱的姑娘
枯黄苍白的树枝已经变得空荡
却仍然在大雪苍茫中孕育着
下一次生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