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炸裂,厉炎转身飞奔。
逍遥客栈已人去楼空,他追逐着三人雪迹迸发。天地为昏、迎风冒雪,风雪砸砸地刮过他的耳际,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毫无知觉。
他的心在火焰焰地烧,似要把他燃尽。他不得已止步喘息。任大雪打湿了他衣裳,把他浇透,他心中的怒火仍一遍又一遍地覆灭又燃烧。他仍站着,感受着那欣喜若狂、感受着无尽背叛,感受着天与地的苍凉。
如果她真是李清遥——他要拿她怎么办?他能拿她怎么办?思绪飞起,他又无助地赶路。
前方篝火明灭,映照雪地如水镜般闪闪发亮。他屏了冥力,小心翼翼地靠近,隐身在松树后,默不作声,在漆黑的夜色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浑身如雪崩般颤抖。她总算肯用真声了,她在防着谁?是他吗?
李清遥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负了他一次又一次。
他心头的悲凉又能与何人说?说与这天与地,无情且无义。
“夕夕,你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在冰天雪地的降灵山住了那么多年,我早就厌烦了冰冷的天气。要不,我们去北溟吧!那里有阳光、沙滩与大海----”(这是她的声音,甜丝中扣着娇嗔,带着纵情与蛮横。有时会横眉冷竖毫不讲理,有时又是热情洋溢温顺娇媚。)
“随你,你想去我们就去吧!”
“夕夕,你真的太好了。我最爱你了,爱你哦!”(她可以毫不保留的对她的夕夕说我爱你。可他从未从她口中听到过这三个字。她更爱她的好友夕夕,只要是夕夕的事,她都放在心上。她不爱他。)
“夕夕,我也要去,我也爱你。”
“你这只狐狸精,你跟着干吗?”
“狐狸精别嘲笑狐狸精,我们是一丘之貉。”
“谁跟你一丘之貉,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狐狸皮?”(她有新朋友了,一只雄狐妖,她不需要他。)
“李逍遥,你别太嚣张,你底细我可猜透了,信不信我去冥府告发你?”
“闭嘴,别吵了,再吵都别去了。”灵力最强的夕夕隐约感到不安,在夜色中似乎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在刻意蛰伏。这两个不学无术也不灵修的二百伍就知道斗嘴吵架。
明灭的篝火反射在她的脸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却隐约有她灵动的影子。杀死了自己、隐了真身、换了脸,躲在她最讨厌的冰天雪地的降灵山,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躲避他,不让他找到吗?是为了躲避他,不让他找到。
悲愤瞬间让厉炎失去了自控,当他瞬移到李清遥的面前时,她瞠目喘息间已经让他桎梏住拖出了数百里,等夕夕想要起身追时,两人已经在消失的雪地里。长风没想到二殿王会跟着这么紧,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话了,正低头自责。
“不怪你,他们的缘分根本还没断。”
“二殿王会不会虐待遥遥----”毕竟用死遁骗术,一般男人都会发狂的。
“只要遥遥愿意,哭的只会是二殿王。”越是不学无术的狐妖,越懂得怎么玩弄男人/或者女人于股掌之间。夕夕瞄了一眼长风,“我们继续前往北溟,在那里等遥遥。”
“你确定她还会来吗?”
“我确定她会来,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
李清遥被厉炎在雪地里拖着前行,又是胆战心惊怕得要死,又欣喜若狂。他认出她了,他还是认出她了。
可又能怎么样?
天规不许他们在一起啊!况且他们在人间还有个女儿。哪怕为了小朝云,也不能----李清遥把心一横。决议不管厉炎听到多少,横竖打死不能认。就赖他是认错人了。
“二殿王,你抓疼我了,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
李清遥见厉炎仍像个移动的活化石般,不管自己怎么骂,都不吭声,心里有些崩溃。她情愿他怒火滔天地骂她责备她,也不想看他这般冰封自己。
这样无声的沉默,只又会让她又心疼又愧疚。
厉炎,你说一句话啊!
可她也不敢坐以待毙。他要是把她拖回冥府,那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她与天庭签的可是神束死契,他们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李清遥狠下心,聚起灵力朝厉炎攻去,想要激怒他。却经不起他宽袖一挥,反弹的灵力差一点把自己给打飞了,炸在雪上一声轰响激起无数雪子溅飞,他脸上仍不痛不痒,无半点情绪,只拖着她继续前行。她懊恼地继续攻击,可不管她怎么使灵力,最终都只是打在雪上。
她泄气了,真的毫无办法了吗?要投降吗?要抱着他痛哭求原谅吗?可如今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啊!是根本不能在一起啊!为什么他就不能认清事实?为什么要这般拖着她苦苦挣扎?
李清遥被拖回了逍遥客栈,她仍在做最后地挣扎。她的嗓子都快喊冒烟了,他也仍一言不发。
“我都说你认错人了,你们冥府这样无法无天,小心我去天庭告御状,我在天庭也是有人的----”
厉炎一脚踹开了客栈大门,随之又用掌风送门关上。他身后的铺张冥力把逍遥客栈照得如地狱般幽暗、阴森,而他的脸更如寒冰般令她绝望。
在这极恐的氛围下,李清遥寻思是不是该坦白从宽?总不能真让她一人以卵击石吧!
“你的房间是不是在二楼?”
李清遥见他好不容易肯讲话了,心里瞬间又慌得不知所措。走得仓促,房间还没有收拾。脸可以改,真身也可以换,唯独生活习惯舍弃不了。只要厉炎进了她的房间,看到她房里挂满了那些稀奇古怪、叮叮咚咚的废物。谎言立即就会不攻而破。
“我对这里根本不熟悉。”
李清遥垂死挣扎着,被厉炎拖着上二楼,他每跨过一步楼梯,那处就会泛起惨绿幽冥。
漆黑的楼道,一片幽光。
厉炎没有跟李清遥废话,而是一脚踢开一间房间,一间一间踢过来,在最里间找到了废物收藏店。
他把李清遥扯进来,关上了房门,随手点燃了蜡烛----整个房间里挂满了流光帷幔,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床,床帐上挂着的稀奇古怪小物件,到处折射着晶亮的光。
李清遥望着厉炎的背影,不由得颤抖着。以前她有多喜欢这间房间,现在她就有多害怕。
要不还是别挣扎了,哭着求饶吧!
可那样的话,等于出卖了整个冥府,她同时得罪了天庭、地府,还要怎么混?把罪全揽下,就说自己起死回生了。
可在冥府的串供中,她连肉身都丢进焚化炉里烧了,没肉身拿个屁来起死回生啊!哎呀,当初就不该放任冥府的人把路给走绝了!
这回要怎么解释啊?继续抵死不认?
“您想好供词了吗?”
凛冽的声音响起,李清遥抖了抖肩,谁她妈知道要怎么解释?
“解释不了是吧!那就不用解释。我无所谓听不听。过来吧!”
李清遥诧异地抬头,见厉炎坐在床上向自己伸出了手,他浑身散发着冷冽肃穆的气息。庄严冥冠束着青丝如他这个人般一丝不苟,鎏金圣纹冥服穿在他的身上也是那般神圣不可侵犯。唯独他看向她的眼神,讥诮中透着轻佻,如勾魂摄魄的毒蛇的信子在诱惑世人犯错。
“二殿王,你真的认错人了。”李清遥见厉炎身后的床帐里一片幽光,更是害怕地往后缩。
“李清遥,你这张挂满叮叮咚咚的床足够结实吧?”厉炎拍了拍床柱,挂在床帐上的各式铃铛随之摇曳,发出了动人又销魂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