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空寂的旅馆,他们上次来到这里破坏的房门,依旧破碎的摔落在一旁。
枨犬的踪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是平常,枨犬离去便离去就是了,吕诚也不会是过多的去探寻什么。只是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些事情,吕诚的眼角便是微微的颤抖,一丝丝怒气悄然的在眼底滑落。
“此等祸害,不能容留其纵横。”
吕诚轻声的呢喃,手指点在虚空弄,点滴的星芒闪烁在指尖,随后天际之上便是滑落数道流星,朝着远方而去。
却说枨犬伸出利爪,从滚热的腹腔中掏出冒着热气的心脏,还没有等到他将心脏送入口中,便猛然的抬起头颅。周围的无数枨犬,也是抬头仰望天穹。
流星的身影,在他们的瞳孔中逐渐的放大,那携带着无上威势的流星,直直的冲着他们而来。
“不!”
随着轰然落地的一声震颤,一切都归于了宁静。
熊熊的火焰在山林中冒起,将那所有的罪恶都付之一炬。
吕诚收回手指,默默的离开了此处,随着他的离去,身后的诸多房屋轰然倒塌,过去的一切,都将埋葬在这废墟之中,恩怨情仇,已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三天后,吕诚来到了醉梦山脚下,他抬头仰望这直冲云霄的山峦,脸上无悲无喜。
他就这么走进了醉梦山门,穿过了那正在晨练的弟子,来到了山门的后面。
宗主大人和车厚正在对弈,吕诚没有惊动他们,就站在身旁静静的注视着他们对弈结束。
过了许久,宗主大人投子认负,满身赤黑的车厚发出狞笑,赤红的双眸激射出一团血色,化作小巧的蛊虫便要依附在宗主大人的身上。
骤然的,吕诚伸出手掌,攥紧了那枚蛊虫。他将蛊虫放在眼前细细的打量着,这小东西的身体里,酝酿着喜恶佛的一丝本源真气,只要落在宗主大人的身上,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得跟车厚一样。
“我来吧!”
宗主大人和车厚疑惑的转头看着吕诚,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的这里。
听到吕诚的话语,宗主大人身体不受控制的便起身,给他让开了位置。
坐在棋盘前,吕诚轻轻的呼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车厚,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忍。
此时的车厚,已经没有了原本的人样,满身狰狞虬绕的黑色粗壮血管将他的全身包裹,起伏不定的呼吸过程中,将他身体中的每一滴血液都给泵出,化作喜恶佛的养分吸收。赤红的双眸满是血丝,开裂的眼角有些腐烂,脓水与血液混杂在一起,散发着些许的恶臭气味。
“车厚,辛苦你了。”
吕诚轻声的诉说着,手中的蛊虫放在了那棋盘之上,化作了一枚棋子。
操纵着车厚的喜恶佛,见到了此时的吕诚,嘴巴顿时咧开,丝丝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吕诚望着喜恶佛,轻微的点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喜恶佛也是有着难以忘怀的一段经历。那突然出现的怪人,决定了他最后的未来。而在未来的今天,他便有机会重新改变过去。
“你都知道了?”
“我不应该知道吗?”
喜恶佛的面容有些扭曲,狰狞的面目五官四飞,控制着车厚的身体,此刻发出吱呀的声响,就像是将其紧紧拽住捏碎。
“太熟悉了,你身上的气息太让我熟悉了,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象着该怎样折磨你。”
吕诚闻言,顿时轻笑一声,他扫开棋盘上的棋子,望着喜恶佛,轻声的说道:“其实我不会下围棋的。”
“我知道!你又要下五子棋,是吗?!”
在那古老的过去,吕诚便是跟喜恶佛下的五子棋。
相比较围棋,五子棋就太过于简单了。一局终了,喜恶佛脸上的笑意更甚,心思不在棋局上面的吕诚,根本不是喜恶佛的对手。
“我赢了!”
“对,你赢了。”
“可是,现在赢了又有什么用处呢?”
喜恶佛的脸上突然的浮现出了一丝落寞,他盯着吕诚的脸庞,久久没能言语。
过了很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将手中捏住的棋子扔掉。
“我还是不甘心。”
吕诚轻轻的摇头,缓声的说道:“你已经赢了,也该放手了。”
喜恶佛恶狠狠的盯着吕诚的眼睛,骤尔又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指尖落在棋盘之中,车厚的身体飞快的发生了变化。
萎靡的面孔从黑色的血管中展露出来,那赤红的眼眸,飞快的散去,身上的伤口不止的往外冒出鲜血,但是与方才相比,车厚的情况却也是好上了许多。
“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车厚发出嘶哑的声音,指尖流出的那一抹鲜红,落在棋盘之上,转瞬之间便浸入其中。他的脸上满是疲倦,望着感到陌生的吕诚,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不要告诉别人,我来到过这里。”
吕诚轻声的说着,他拿起棋盘,径直的下了山去。
车厚起身,在宗主大人的搀扶下,两人望着吕诚的背影消失在云间。
“小猴子,那是谁?”
“……一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
离开这里后,吕诚便准备在外游荡几月,他的人生太过短暂,有很多的事情都并没有真正的经历过,这美好的世界,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事物。
或许是因为天意,或许是因为命运,就在他打算离去的时候,却突然的接到了电话。
那是陆晓玉打来的,被魇魔修改了记忆的陆晓玉,没有认出来吕诚,她现在打来电话,只是要跟他说关于房租的问题。
吕诚的脑海中浮现出那间熟悉的小屋,嘴角不自觉的便微微的上扬。
“……好的,我最近就会回去,房租的事情,我会准时交付的。”
几天后,吕诚回到了这熟悉的小屋,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手掌拂过那被打扫好的家具,走进卧室,吕诚重新的躺在了那熟悉的床上。鼻息间隐约的嗅到那熟悉的味道,只有在这里,才会让他感受到真正的放松。
不知不觉的,他陷入了沉睡之中。天色渐晚,房门被突然的打开,来到此处的陆晓玉,惊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吕诚。
虽然已经不记得吕诚的存在,但是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陆晓玉的心中并没有冒出害怕或是警惕,望着那陷入沉睡中的面孔,她的心中只有心安……就好像是在面对熟悉的家人一般,能够轻松的相处。
她并没有惊扰到吕诚,而是拎着食物走进了厨房,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是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的家中,她应该将其赶出去或是报警。
吕诚是因为闯入鼻腔的香气给勾引起来的,他睁开眼睛,耳边听着那厨房中翻炒的声音。不需要去看去听,只是这熟悉的香味,便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从床上起来,吕诚走到了客厅里。
冰箱中没有什么饮料,只有冰上的冷水,痛饮一杯之后,吕诚心中的焦躁这才被压抑住一些。
听到外面传出的声音,陆晓玉并没有感到惊慌,反而是嘴角不自觉的冒出微笑,她头也不回的朝着客厅中的吕诚说道:“睡醒了,饭马上就好,去洗手啊!”
话音刚落,陆晓玉的脸色便是一僵,身体瞬间的紧绷起来,她双手拍着自己的脸颊,心中冒出了无数的疑惑,自己怎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家伙这么亲昵,明明刚才还在想着等外面的家伙醒来后就追问他的身份……等她从厨房中出来,却没有见到吕诚的身影。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叠现金和银行卡。一张纸条上写着一些地址,都是陆晓玉所熟悉的地方。望着纸条上画的笑脸表情。不知道为何的,点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咦,我这是怎么了?”
离开了小屋的吕诚,看着面前奔流不息的车流,有些出神。
也许这样的结局,对于陆晓玉来说,才是最好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总是像那砂砾,悄然的便在指缝中溜走。
从陆晓玉那里离开后,吕诚便联系了于乐,他这段时间很是忙碌,还在为吕诚的事情前后奔走。在聊了一会儿过后,吕诚便告诉于乐,这件事情不用再去管了,而且告诉了他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继续去修道求长生,已经是虚无缥缈的目标,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下山去谋个好差事,好好的生活。
总之在交代了于乐很多事情后,吕诚才挂断了电话。望着手机中的那些联系人,吕诚轻叹一口气,将手机直接扔在了一旁。
“果然,还是很难放下心来啊。”
“牵挂很多?”
魇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吕诚的身边,他就好像一直在盯着吕诚一般,无论吕诚出现在什么地方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知道。
吕诚微微的发笑,他将双臂枕在脑后,遥望远处的车流来往。
“你说呢,活了二十几年,要是会毫无牵挂的去死,才会令人感到惊奇吧。”
魇魔啧啧两声,学着吕诚的样子,坐在了他的身旁。“二十几年呢……对我来说算不上太长,对你来说也算不上太短。人类,太过渺小了呢。”
“你这话说的,难道你现在不知道,你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面前的这个人类手中掌控着?”
“哈哈哈,说的也是呢。”
“……”
“喂,魇,苏家姐妹怎么样了?”
吕诚还记得,当初他和蔡丝丝去寻找苏琼和苏珏的时候,是魇魔突然从半路里冲出来的,自那之后,吕诚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苏家姐妹的踪迹,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来,他也不免的生出好奇。
“鹄女姐妹啊,我送她们回家了。”
听到这话,吕诚顿时面无表情的转向魇魔,冷漠的眼神中毫无生息。
“你杀了她们?”
“没有的事情,你怎么会这么想!”
魇魔被吕诚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只见他手臂一挥,虚幻的镜面漂浮在半空中。
镜面之中,苏琼姐妹正待在屋子里,悠闲的绣着手帕。
“当年的情况,说起来是有些复杂,你只要知道,制作那百鬼令,当初也有我一份力便是了。”
听到这话,吕诚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当初的那段往事,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要看到苏家姐妹安全,一切也就足够了。
或许是看到吕诚兴致不高,魇魔也就没了继续解释的想法。
远处的夕阳渐渐隐匿身影,好似炎热的火球落入了深海。
“通缉令,已经撤销了,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是啊,很快就会过去。”
未来怎样,与吕诚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干系。
“还有什么事情想做吗?”
魇魔转头看向吕诚,现在的吕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好好的考虑一番,尽量的去满足于他。
吕诚沉默不语,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数道身影,一直发笑的蔡丝丝、温婉的弦姑娘、大大咧咧的陆晓玉、可靠的卓妖大师、潇洒的队长、搞怪的老金、稳重的龙空……对吕诚来说,他们都是最重要的朋友。
沉思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的黯淡了下来,吕诚这才长舒一口气,缓声的说道:“没了,都结束了。该告别的也已经告别了是时候离开这地方了。”
魇魔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他的认知中,留给吕诚的时间,至少也是还有八九年的时间,他完全不需要这么快就与这世俗割离。
吕诚并没有给魇魔解释什么,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开玩笑的说道:“我为了所有人可是将自己的命都给扔了,拜托你帮忙给照看一下他们,不过分吧。”
“……”
“哈,我开玩笑的,不要放在心上。”
与魇魔分开之后,吕诚便彻底的消失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去往了什么地方,只有魇魔最后清楚,他到底都做了什么事情。
六个月后,弦姑娘从小店里离开,开始了自己的生活。在跟众人告别之后,她先是去了一趟门句村,在那里,她看到了带领村民走向外界的于乐。从山中离开之后的于乐,回到了村子,接替了老村长的职务,带领着门句村走向更好的生活。
没有跟于乐见面,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弦姑娘便离开了这里。她的身形飞向云端,在那云朵之上,看到了正在喝酒的狱门冥鬼。
“唔,来了呀。要喝一杯吗?”
弦姑娘摇摇头,并没有接过酒水来,她左右的去看,此时的狱门冥鬼就坐在云端之上,那陪伴他长久的裂痕,好似彻底的消失了踪迹。
“不用再找了,你找不到的。”
“哦!”
弦姑娘的神色有些黯然,她强打起精神,跟狱门冥鬼聊了两句,随后便告辞离开了此地。
等她走后不久,魇魔便乘风而来,从远至今,不过眨眼与呼吸之间便已到了跟前。
“你来晚了一步,她已经走了。”
魇魔盘腿坐在狱门冥鬼的身旁,轻声的笑道:“我不是来找她的,现在的我,可是最害怕见到她。”
狱门冥鬼将面前的酒盏拿到自己跟前,一饮而尽。
“那来这里干嘛?找我的?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劳您大驾。”
“哈哈,说笑了,我想要找到吕诚的下落。”
“哦?”
听到这话,狱门冥鬼顿时来了精神。听到是关于吕诚的事情,他端起的酒杯也被放下。
“说说,怎么回事?”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啊。”
魇魔皱眉望向狱门冥鬼,他突然的发现,面前的这个家伙,知道的绝对不比自己知道的少。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很多事情了。现在我们也算是承了吕诚那家伙的情、无论是于情于理,他都是我们的恩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我们自然要帮忙。”
听到狱门冥鬼这话,魇魔顿时沉默的望着这个家伙。他不是没有猜到狱门冥鬼会知道些什么,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知道的事情居然会这么多。
“呼,那我就不瞒着你了,吕诚消失了。”
“这不正常吗?”
“很不正常,现在世界的壁垒虽然已经加固过,所有的裂痕都已经被弥补完全,但是吕诚消失不见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难道他还能活着吗?”
“我不是……我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我去了一趟无尽海,什么都没有,没有他的残骸,没有他的躯体,也没有他的灵魂。”
“无尽海……”
无尽海,顾名思义,无边无际的海洋,也就是间隔世界与世界的屏障,当初吕诚便是坠落其中,前往了真实的世界。
“明白了吧。”
见狱门冥鬼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魇魔也就知道他已经了解到了这其中的含义。
在那无尽海中,吕诚不可能一丁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在那里,魇魔哪怕是指甲大的灵魂碎片都没有发现,这不正常!
“你的意思是?”
狱门冥鬼这个时候已经猜到了魇魔的想法,既然吕诚并没有出现在那无尽海中,那他的灵魂又会去往何处。最终的下落就只剩下两处。
要么是在人间,要么就是前往了狱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