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最终还是没有见到新一天初升的太阳,离开前只来得及艰难地和霍庭森说一句话。
“别……别辜负她。”
老人家似乎还想和徐愉说点什么,但没有时间了。
医生宣布霍老先生在黎明四点十八分五十九秒去世。
徐愉比霍庭森更难接受这件事。
在她人生中,霍爷爷是给她二次生命的人。
十八岁那年如果没有爷爷,她早就死了。
老爷子下葬几天后,徐愉仍旧走不出来。
她没再去上班,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半梦半醒间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这些梦没有逻辑,没有顺序,就像是一帧帧电影片段在她脑海里闪动。
她想起那年在医院里第一次见老爷子,听到一道温和慈祥的声音。
“这丫头我带走了……”
“我老头子还偏偏不信命,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种话,不吉利。”
后来又梦见老宅那棵枫树,梦见红色枫叶。
又听到很多嘈杂声音。
四面八方都有声音,像无数只大网把徐愉拢住,让她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你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孟蓝英,即使这姑娘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用不着这么狠心吧!你和他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就是不喜欢她。”
“我看见陈黛的女儿就讨厌,让她受一辈子苦!”
……
“徐愉!”
熟悉声音遁入耳蜗,徐愉猛地惊醒。
入目便是卧室装修精致的天花板,淡淡熏香萦绕鼻尖,徐愉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落在霍庭森身上。
“吓死我了。”霍庭森低身把她搂进怀里,微凉薄唇吻了吻她的鬓角。
徐愉喘了几口气,抬手拍了拍男人宽阔的后背,“我没事,就是做了噩梦。”
霍庭森似乎因为这句话松了口气,把她抱进怀里坐在床上。
干净的指尖揉了揉她干净顺滑的发丝,道:“别难过了,好吗?你这个样子,爷爷如果知道,会担心的。”
自从老爷子去世,这姑娘就跟丢了魂似的,昨天晚上还吐了。
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身体会吃不消。
徐愉把下巴伏在他肩膀上,点头,“好。”
她忽然想起梦里的声音。
皱了皱眉说,“老公,我想见见孟蓝英。”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她当初会忽然重病不起。
徐愉睡了三天,当天晚上就去找孟蓝英。
找到她住的公寓,敲开门,徐愉差点被吓了一跳。
孟蓝英穿着一件墨绿色旗袍,脸瘦得像鬼一样,憔悴得没个人样。
看来徐氏这次是真完了。
“你来干什么?”孟蓝英表情不善。
也对,从小到大,徐愉几乎没得到过她的好脸色。
徐愉抬手摘掉脸上的墨镜,“我不是来落井下石,而是来问一些事情。”
孟蓝英也不管她要问什么,就说了句我不知道,然后一扬手要关上房门。
但没成功,被徐愉带来的保镖挡住了。
几分钟后,徐愉和孟蓝英分别坐在沙发上。
徐愉单刀直入,“孟蓝英,我十八岁那年忽然重病,是不是你搞的鬼?”
“听不懂。”
“你别装傻,如果我没猜错,从小到大你让我喝的补汤根本不是正经玩意吧?”
这次孟蓝英眼神明显慌乱一下。
但她很快恢复正常,“不是正经玩意是什么?我又不会喂你毒药!”
一说完,她就察觉到不妥,连忙抬手捂住嘴。
但已经太迟了。
徐愉全都明白了。
原来过去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被孟蓝英喂毒。
怪不得一向身体很好的她会忽然重病,还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徐愉指尖颤抖,拼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
“为什么?孟蓝英,我就算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可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难道就对我一点亲情都没有吗?”
孟蓝英现在也快崩溃,她眼睛猩红瞪着徐愉,几乎发疯似的吼出去。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对你产生亲情,你是陈黛和鹿山青的女儿,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好过。我也不想隐瞒了,你根本不是我捡来的,是我 亲手把你从鹿岛偷出来。
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多羡慕你,鹿岛小公主,一出生就拥有荣华富贵,权势滔天,而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么好命而我这么命苦!”
真相赤裸裸摊开。
徐愉全身都在发抖。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原来出身也是原罪。
……
南山公馆。
霍庭森今天下班晚,回家就已经十点了。
小孩子还没睡,姿势一样盘着小脚丫坐在落地窗前望着。
像两块望夫石。
“怎么还不睡?”霍庭森走过去把俩孩子拎起来。
初初立刻两只小手抱住他的腿,仰着头奶声奶气说,“爸爸,妈妈没回家。”
“……”霍庭森顿了下,随即把孩子交给保姆拿着车钥匙离开。
一路上给徐愉打了几十个电话都没人接。
霍庭森愈发着急,就在他准备让鬼夜派出人手找时,徐愉忽然打来了。
一接通,霍庭森首先听见的是吵杂的音乐。
“喂喂喂,你谁呀?”
“……”霍庭森气笑了。
很好,老公都不认识了。
欠收拾。
“在哪?”
“啥?”
霍庭森忍着火气,“我问你现在在哪?”
“哪啊?”那边似乎在问人,霍庭森隐约听见“南山酒吧”几个字。
当即调转车头去南山酒吧。
手机还在通话。
徐愉不知喝了多少, 神志不清地说胡话。
“你睡,睡呀?”
“你男人。”
“男人?我可没有男人,你是不是坏人?”
“少给我转移话题,你怎么把保镖甩掉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喂喂喂~”
霍庭森无奈,脚底加大油门。
“算了,和你这个醉鬼说不清楚,好好等着,我去接你,要是让别人占你便宜,回家腿打断。”
“打断腿~呜呜呜呜,你好残忍。”
……
一到南山酒吧,霍庭森就看到趴在卡座上的女人。
旁边有个穿白西装的男人,看着徐愉一脸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