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庭森说不出“你想要就要”这种话,对于未来,他也是个迷雾中的人。
他想要徐愉,也放不下孩子,但在赤裸裸的残忍现实面前,他只能选择一个。
而这个选择的答案,上帝早就写定。
“霍庭森,我讨厌你,你就是个笨蛋。”徐愉哭哭噎噎地说,“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霍庭森只能沉默地陪着她,徐愉的每一声哭泣,都像是一把钝刀从他心上剜下来一块肉。
他疼得几乎快要直不起腰。
闹了半夜,直到黎明时徐愉才睡着,霍庭森则是一夜没合眼。
离开前,霍庭森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低身戴在徐愉的脖子上。
紧接着,抬手托起那枚吊坠上的十字架,眸光轻动,低头吻了吻十字架,喉结滚动,声音沙哑,“求您,保佑她。”
没一会儿,霍庭森离开月湖晚景。
在回南山公馆的路上,天渐渐凉了。
霍庭森靠在后座,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修长双腿交叠着,一双深绿色的瞳孔仿佛是世界上最惊艳的一块罕见宝石。
他安静地坐着,目光望向窗外,似乎正在静静地走向永恒。
霍庭森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强大的人,在过去,蒋盛从来没有在三爷眼中看到过任何颓废的情绪,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神,等到下一场烟花来临时,就会重回神殿,了却人间的一切尘缘。
可是现在,不,也不仅仅是现在,蒋盛从霍庭森眼里看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情绪。
它消沉、安静、倦怠,像一个灰色的死囚。
这种情绪本不应该出现在霍庭森眼中,如果没有徐愉,霍庭森依旧是那个手握重权,把人情世故玩弄于指尖的三爷。
可是徐愉出现了,她像是一只彩色的小鸟,慢慢地飞进霍庭森的灰色世界,瓦解他心中的那面厚重的冰冷围墙。
而在这围墙后面,是倾注一切的爱。
再三犹豫,蒋盛通过后视镜望向后座,斟酌着开口道:“三爷,您为什么不留在月湖晚景?我看得出来,您舍不得小夫人。”
只要霍庭森不想,徐愉根本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气氛沉默了会儿。
豪车经过高架桥,这时候,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
旭日东升,惊艳绝绝。
霍庭森的目光顺着阳光仿佛直达一片没有人知道的远方,金色的光芒在他脸上洒下。
而霍庭森此人,他并不属于光明。
“她在我身边不快乐。”霍庭森沉声道,声音口气很平静,就像一个有上帝视角的人,正在慢慢叙述他的生平,“蒋盛,徐愉在我身边,总是会想起孩子的事。而她自己一个人时,反倒会忘记。”
“三爷,小夫人这是在自我催眠?”蒋盛不理解。
霍庭森微微勾了勾唇,“是啊,但我想让她快乐一点。与其痛苦寡欢地度过这两个月,不如让她开开心心的,她一直心存希望,说不定还真的会有奇迹。”
最后两个字,被霍庭森轻轻吐出,显得尤为嘲弄。
徐愉不会生霍庭森的气,她只是接受不了,换言之,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个消息。
所以她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来作为一种掩饰,掩饰住她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
气氛再次沉默。
豪车离开高架桥,日出缓缓“消逝。”
有一句话忽然被蒋盛脱口而出,速度之快让他甚至来不及拦住话头,“三爷,如果提前知道会有这一天,当初您还会回国娶小夫人吗?”
闻言,霍庭森抿了抿唇,半开车窗,城市钢铁般的味道传入车内,在这冰冷的钢铁中,没有丝毫新芽。
这里不如南山。
“蒋盛,你爱过人吗?”霍庭森沉声问,关上车窗。
蒋盛如实摇摇头,“三爷,我是不婚主义。”
霍庭森眼尾上扬,轻勾唇角,“那挺遗憾的。”而后,他回答蒋盛的问题,缓缓出声,“我爱过,这是一条不归路。”
蒋盛明白了。
清晨八点,徐愉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还好,崽崽还在。
“崽崽,早安。”徐愉轻轻弯唇,然后下床。
走进洗手间往洗漱台前一站,徐愉才发现自己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了,现在正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真丝吊带睡裙。
紧接着,徐愉睁圆一双黑溜溜的狐狸眼,视线落在自己白皙脖颈上。
只见脖颈上零零散散落着几枚青紫色的吻痕,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看到吊坠上的十字架,已经涌进喉头的尖叫顿时被徐愉硬生生咽下去。
霍庭森!
王八蛋!
他什么意思?把她送给他的东西还给她,是准备离婚吗?
徐愉被气得脸颊泛红,黑漆漆的狐狸眼睁得圆圆的,如果霍庭森现在在场,徐愉肯定能把他大卸八块。
“不生气,不生气,我还有崽崽呢,不能生气。”姑娘自我安慰,一分钟后,徐愉咬了咬牙,“混蛋霍庭森。”
洗漱后,徐愉去衣帽间披了件外套出来,穿着一双白色的拖鞋来到楼下,刚准备捡起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打电话叭叭霍庭森,就听到门铃声。
徐愉下意识以为是霍庭森又想来“折腾”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智能门,看都不看就开始叭叭,“霍庭森,你个混蛋!你竟然敢把你那些手段用我身上?混蛋!我明天……不!今天就把锁换了。我告诉你,你昨晚要是伤到了崽崽,我……我揍死你。”
一口气说完,徐愉这才有时间朝门口瞅了眼,这一眼,差点让徐愉没站稳。
“霍……霍北,你怎么来了?”徐愉惊讶地问,紧接着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霍庭森的身影。
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霍北抿了抿唇道:“小夫人,您放心,三爷没来。”
随即,霍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和一张被叠起来的信纸递给徐愉,恭敬地低声道:“小夫人,这是三爷让我给您的。”
徐愉眨了眨眼,卷翘的小睫毛乌黑乌黑的,秀气的指尖犹犹豫豫地打开信纸。
上面是霍庭森的舒懒隽野的字迹。
「宝贝儿,生气归生气,其他一切照旧。明天,我必须要看到你别墅里有保姆照顾你,如果没有,我不介意亲自去伺候你。昨晚没忍住去看看你,亲了你几下,希望你不要介意。十字架暂时放你那,上帝会保佑你。至于霍北,他犯错了,我不要了,你如果想要,让他给你当司机吧,免费的。你如果不要,就把他扔垃圾桶旁边。徐愉,其实霍北也挺可怜的。还有最后一点,把我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如果不听话,我明天黑了你的通讯录。」
「你的先生:霍庭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