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霍庭森忽然很难描述出他的心里感受。
面前,徐愉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蓬松的乌发垂在身前,白皙的脸颊上贴着纱布,鲜红的血迹隐隐约约地渗入纱布中。
房间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她的眼睛很漂亮,眼尾上勾的狐狸眼,黑色的瞳孔亮晶晶,眸底的光芒微闪微闪。
即使离她还有几步远, 即使房内灯光晦暗,霍庭森还是看到徐愉的眼底只有他。
此刻,他站着,她坐着。
气氛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他们似乎进入了一种无声的循环。
霍庭森不知道这个循环什么时候会终止,他只希望,冬去春来,他依旧可以回到这里,依旧像今天这样,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徐愉的身影。
这十五年里,他曾憎恨池塘的死水,厌烦傍晚的鸟鸣,对世间的一切生命抱以轻蔑的态度。
如今,在香雪兰,在这一刻,霍庭森倏然意识到,他的徐愉不是池塘的死水,也不是傍晚的鸟鸣,更不是绝望的日落和残破的月亮。
她是他在历经十五年后,在这世上唯一想留住的美好。
霍庭森的目光落进徐愉的眼睛里,这是一双几乎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圆润乌黑,清明又迷乱。
明明在一个小时前,他差点杀了她,现在,霍庭森重新在徐愉眼睛里看到了那种不顾一切的信任,如同在原野上升起的东方赤霞,让他驻足惊艳。
“三哥,你怎么了?”见他好一会儿站在那,徐愉担心地问。
霍庭森抿了抿唇,迈步走到床边,在床沿边坐下,徐愉顺势扑进他怀里,两只纤细柔软的玉手抱住他的后背,“三哥,我刚才是第一次见你发呆,你刚刚在想什么呀?”
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徐愉又把自己的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霍庭森拧了拧眉,扣着她的后颈把她拉出来一点,“小心脸上的伤。”
“没事。”徐愉满不在乎的语气,又问刚才的那个问题,“三哥,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呀?你该不会在想女人吧?”
“嗯。”霍庭森应了徐愉的话,毕竟他刚才确实在想女人。
徐愉一听,立刻一拉小脸,不开心地说,“哪个女人?”
“你猜呀?”霍庭森笑道,指尖从她后脑勺滑到她的耳垂,轻轻地捏了几下她圆润小巧的耳垂。
徐愉抿了抿唇,然后颇为不讲理地抱住他,靠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前,“你只能想我,你想别的女人也没用,因为你我老公。霍庭森,我很严肃地和你讲,你不许出轨。”
“不会。”霍庭森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想到什么后,把徐愉从他怀里捞出来,指腹扣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纱布上,淡淡抿了下唇,“还疼吗?”
“不疼。”徐愉摇摇头。
霍庭森眸光微动,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搂进自己怀里,喉结滚动,低声道,“徐愉,抱歉。”
“三哥,你已经和我道过歉了,我不怪你。”徐愉道。
之前受伤的过程太快,徐愉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霍庭森为什么用枪指着她。
但她什么都没问。
没问霍庭森为什么可以持枪,也没问他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对她动了杀心。
这些徐愉都不在乎,因为她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霍庭森在乎她,她受伤后,霍庭森眼中出现了紧张和担心。
在霍庭森怀里待了会儿,徐愉忽然想起快到家宴时间了。
于是伸手拽住霍庭森的衣摆晃了晃,“三哥,家宴快开始了。”
“嗯。”霍庭森又抱了她几秒钟,而后抄手抄入她的腋下,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徐愉双手扶着他的手臂,把自己的双脚插进地毯上的一双白色帆布鞋里。
徐愉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裙摆到小腿,露出的肌肤白皙柔嫩。
随即,霍庭森低身帮她系上帆布鞋的鞋带。
在他起身时,徐愉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撅嘴在他薄唇上吻了下,“三哥,这是你第一次给女孩系鞋带吗?”
霍庭森双手握着她的腰肢,低眸看着她,轻轻地掀了下唇角,“不是。”
“啊?”徐愉顿时有点不开心,而后又自己安慰自己,不管霍庭森以前给谁系过鞋带,反正现在他是她老公。
他们两个是合法的!
她徐愉想亲霍庭森就亲。
想到这,徐愉又搂住霍庭森的脖子,探身“叭叭”在他脸颊亲了几下。
过了会儿,两人离开香雪兰,前往主楼的方向。
经过后院的一条枝繁叶茂的青石板小路时,徐愉脑子里忽然涌进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看了看这条有路灯的小路,视线又在路两边枝叶扶苏的各种植物树木上转了转。
一时间,脑子里又响起顾南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谈恋爱就得去小树林,这样才有感觉。”
徐愉抿了抿唇,心里出现一个大胆的决定。
此刻,紧挨着这条小路的另一条小路上,徐贝希正挽着霍淮书一起走向主楼的方向。
“淮书哥哥,三爷也会参加今天的家宴吗?”徐贝希小声又委屈地问,“我感觉三爷不喜欢我,你这次把我带来会不会挨骂?淮书哥哥,我舍不得你挨骂。”
霍淮书本来就对徐贝希心软,现在一听到她这可怜兮兮的话,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安慰道,“不会,三哥已经同意我们结婚了。希希,你别担心,就算是和霍家脱离关系我也一定会娶你。”
“淮书哥哥,你真好。”徐贝希轻声说,挽紧淮书的手臂,刚想勾引他,忽然听到一声娇吟。
这声音又娇又软,像是正在和谁打情骂俏。
霍淮书也听到了,而且他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这时候,又一道声音传进他们的耳中,低沉的男声轻笑一声,“人怂胆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