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娘，我要喝水……”床上传来小孩虚弱的声音。
柳诗忆转身去寻水缸，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一滴水都没有。
再揭开旁边的米缸一瞧，亦是一粒米都没有。
“你们有多久没喝水吃饭了？”
“记不得了……”农妇虚弱无力的晃了晃头。
“官兵不准我们出门，谁要是敢私自出去被发现了，就只有被打死的份儿……隔壁林子就是这么死的，连个收尸的人都有……”
柳诗忆眼底一暗，一片默然。
天花爆发十几天，而谁家的存粮足够几个人一起吃十天的？
死去的那些人，恐怕不都是死于瘟疫，更多的是被饿死的。
柳诗忆先根据情况给这一家四口吊上盐水，又从空间里拿了点吃的出来。
将他们安顿好后，她急匆匆来到院子里，脱下手套面罩，点了把火将东西焚烧干净，最后用消毒液喷了周身。
确保不会带病毒出去传染给其他人。
“怎么样？”裴卿书走过来。
“确诊是天花，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治病，而是给他们最起码的生活保障。”
想到梁知府那个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柳诗忆就觉得甚是头疼。
但再头疼也得解决问题。
待她和裴卿书赶回府衙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宁王和四个太医也已经到了。
“哎呦，舒王殿下，医仙大人，你们来的正好，我们正要开席呢。”
只见梁知府在院内设宴，院子中央有一圆桌，上面摆满了美味佳肴、珍馐美馔。
梁知府正笑呵呵的招呼她和裴卿书入座开席。
想起刚才那农户家里的情况，再看到这满桌珠翠之珍，两相强烈对比之下，怒火自柳诗忆心底油然而生。
“知府大人，你可知，你命百姓闭门不出十几日，家家户户早已没有余粮，甚至有人饿昏饿死，你却在这里大吃大喝，大鱼大肉？你对得起头上的乌纱帽吗？”
柳诗忆忍无可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在场众人皆愣住了，个个将目光投向柳诗忆和梁知府二人。
梁知府从未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过，霎时脸色很不好看，但看到裴卿书就站在她身侧，又不得不认怂。
“是，医仙说的是，本官在此事上确实疏忽了。”
“来人！将酒席撤了，如今万民生存已成了燃眉之急，今晚必须要做出切实可行的计划，让所有人都吃得上饭！”
柳诗忆对旁边的官吏吩咐道。
官吏呆愣了一会，看看梁知府，又看看柳诗忆。
一个是顶头上官，一个是朝廷派来的医官，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都愣着作甚？耳朵聋了？”裴卿书一记眼刀飚了过去，吓得官吏们迅速上前把桌上的酒菜撤了。
“医仙，您看宁王和这几位大人旅途劳顿，就等着一口热乎饭呢。”梁知府绿豆大小的眼睛转了转，引火到别人身上。
“无妨，若宁王和大人们饿了，便去后厨填饱肚子，我不拦着。”
柳诗忆话音刚落，宁王便很给面子的发声。
“我不饿，我愿意在这里听从医仙大人的部署。”
梁知府闻言，心肝肺都忍不住颤了颤，再次刷新了对柳诗忆的认知。
这女人……是个人物，竟然能让两个王爷都帮她说话。
“好好好，全凭医仙安排。”梁知府脸上笑呵呵的答应，看起来憨而无害，可眼底却掠过一抹阴厉之色。
柳诗忆坐在桌前，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和炭笔。
“第一，我需要梁知府报给我准确的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以及未感染人数。
第二，希望梁知府能把城南城北城东城西这四个地区的病人集中起来，共同管理，每户按照人头分发足够的粮食和水。
第三，我会尽快制作出防止感染的天花疫苗，届时还请梁知府让人带那些未感染的百姓前来接种。
第四，就是治疗那些已经得病的百姓，因为天花病程较长，不同阶段要给予不同的治疗手段，这个任务需要我与四位太医来共同完成。
以上我说的这些不分先后，可同时进行。
天花传染力强，致死率高，我们晚一刻，便可能会有人因此丧生，所以我们要争分夺秒。”
柳诗忆一边说一边用炭笔在纸上罗列出要做的事，有条有理，逻辑清晰。
写完，她将纸撕开两半，递给梁知府。
“前面这两条是需要梁知府尽快做到的，事不宜迟，还请梁知府找人去办，明日我要看到结果。”
梁知府接纸条的手有些发抖：“明日？这都晚上了，太仓促了吧，要不医仙宽限几天，后日可好？”
“现在是戌时，距离明日辰时还有整整六个时辰，足够了。”柳诗忆言语铿锵，态度坚定，没有半分可商量的余地。
“那好吧，明日就明日。”梁知府显然是不满的，但还是拿着纸条离开了院子。
“知府大人，您去哪儿啊？难不成真要去算计人数？”马师爷紧跟在梁知府身后问道。
以他对梁知府的了解，绝不可能费那么大劲把这人数统计出来。
果不其然，梁知府回头看了院里围坐在一起商讨事情的柳诗忆和其他几个太医们。
他不屑的嗤了一声：“哼，就凭她？一个靠男人的女人，也想指使本知府做事？下辈子吧！”
“那您这是要去？”
“回府睡觉！”
“那医仙要的人数呢？”
“你翻一翻前两年整个嘉洲城有多少人口，随便减一减，给个差不多的数就成，我还不信，那死丫头能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的查！”
“哎，知府英明！小的这就去办。”
马师爷送梁知府上了马车，脸色瞬间一垮，转身回了府衙。
府衙院中。
柳诗忆还在部署。
“第三条，制作疫苗由我来做，今晚至少可以制作出一批，先给咱们自己人和官吏接种，方便以后更好的服务百姓。
至于这第四条嘛，就得辛苦四位太医了，四个城区，四个太医们抽签决定各自管理哪个区域。
我会简单跟你们讲解天花病毒的四个阶段，然后你们再根据是否紧急来给病人写下标签，孕妇和最紧急的病人皆交给我处置，其他的则由太医们接诊治疗即可。”
“是。”四个太医有气无力，蔫不拉几的回应。
“接下来这段时间还请大家打起精神来，嘉洲城的百姓现在指望我们活命。”柳诗忆见他们的状态，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日后工作的开展。
“本王和宁王会监察此事，只要能在此事中勤劳立功者，我们定会如实向皇上禀报，回朝之后，定会论功行赏。”裴卿书出声道。
他这么一说，太医们总算打起了点精神，连声道谢。
柳诗忆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她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立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