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宫内。
只见宫殿内云顶檀木为梁,水晶玉壁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的龙椅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外面的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质子柳怀鹤到——”
很快,一抹白色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行礼,“怀鹤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随着不怒自威的一声,秦决坐在龙椅上,一个眼神,殿内的宫人们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柳怀鹤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倒是比生辰宴那次容光焕发了许多。
秦决看着下面那挺拔清俊的身影,眸色深沉,缓缓开口,“不知你这段时间,在将军府待的可还适应?”
柳怀鹤面无表情,“回禀皇上,一切都好。”
见他神色冷淡,秦决也不恼,笑了笑,“不必如此拘谨,放轻松些,这里没有外人,聊聊天而已。”
但是突然单独召他进宫,肯定是发生了关乎两国关系的重大事情。
要不然秦决不会把柳怀鹤区区一个质子放在眼里。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前线战事可能不容秦国乐观,所以才会如此。
柳怀鹤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没有回话。
气氛有些凝滞。
他和这个秦国皇帝,本就无话可讲,还耽误他和江摇情相处的时间。
但是秦决依然不紧不慢地问,“你与那江摇情没有拜天地,只是领进了府,你若有心仪的女子,尽管和朕讲。”
在外人看来,他已被江摇情霸占许久,或许身子也早就没了,如今还会有女子要他吗?
柳怀鹤心下讥讽,目光冷然,“承蒙厚爱,我没有心仪的女子,少爷待我很好。”
“意思是,你钟意江摇情吗?”
秦决捻着手中的佛珠,声音听不成喜怒,“看来你俩相处得不错,感情甚好。”
“皇上言过。”
柳怀鹤不冷不热地回应。
秦决这一提,他就又想起了刚入府时的黑暗时刻。
他不愿意顺从江摇情,被打得死去活来,身上满是疤痕,吃食甚至不如下人。
柳怀鹤勉强苟活着一条性命。
那时,他心里恨死了江摇情,恨死了秦决,恨死了秦国,更恨那个恶毒的女人和好色冷血的父皇。
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能回国,定然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凭借着这一口气,他一直隐忍。
对于江皎的好意,他默默接受,只有活下来,才会有无限可能。
那包毒药,是他在药房里偷的。
那时的江摇情实在暴戾不堪,如果他再不反抗,迟早会被打死。
把她毒死以后,自己再另想办法逃脱。
但是柳怀鹤却没想到,江摇情没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拼命地对他好。
久而久之,柳怀鹤甚至都忘了她一开始的模样,有些动容了。
一直到现在,明确地认识到她变了,她不会再伤害他,她喜欢他,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
他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所以,只有站上权利的巅峰,他才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给她想要的生活。
不仅仅满足于少爷和男宠。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她锁在身边,玩以下犯上的游戏。
届时,一定非常有趣。
柳怀鹤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微微抬眼,和那高高在上的秦决四目相对。
一时间,秦决竟被这年轻人冷冽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凛,仿佛看到了一匹蛰伏的狼。
再一眨眼,柳怀鹤依然是那副眉眼低顺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狠意。
秦决怀疑自己眼花了,不动声色地转着佛珠,“朕今日叫你过来,只是慰问一下,过得好就行,那你对于你的国家,又是何种想法?”
对于这种试探,柳怀鹤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既然这样问了,说明前线战事的确出问题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襄国送我前来是为了两国交好,如今秦国待我很好,所以怀鹤固然有几分思念,但还是挺适应秦国的。”
秦决也知道他一个质子心思定然简单不到哪里去,问不出什么来,似是随口一问,“那你若是日后回去,作何打算呢?”
柳怀鹤不紧不慢地回答:“自然是安分守己度日,也定会想念在秦国的一切的。”
在秦国,水深火热的一切。
至于回去以后干什么,就由不得秦决了。
秦决沉吟了一下,没再多问,“行,朕也乏了,你退下吧。”
如今一看柳怀鹤这副模样,的确在将军府过得很滋润。
秦决真不知道把他送给江摇情是好事还是坏事,本以为会被加倍折辱,没想到却成了他好生休养的地方了。
也罢,比起柳怀鹤来,前方的战事更为要紧。
柳怀鹤自然也不想多做停留,行了个礼,“那怀鹤就告退了。”
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外面秋日的艳阳高照,一时间晃得人竟睁不开眼。
柳怀鹤从盘龙宫里出来,受到很多太监的频频侧目。
他在皇宫里时住的是一个小偏殿,比起冷宫好不到哪里去,受到了不少太监们的冷嘲热讽,平日里的饭菜更是狗都不吃。
对待一个战败国送过来的讨好品,自然看轻,没有多少尊重。
柳怀鹤想起那些时日,就觉得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实在是肮脏不堪,连空气都泛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但是当他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几位宫女却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质子殿下请留步。”
柳怀鹤只好冷着脸脚步一顿。
为首的大宫女敷衍地行了个礼,就面无表情地说道:“惠妃娘娘有请,请你务必过去一趟。”
惠妃娘娘?
柳怀鹤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微微皱眉,“敢问你们娘娘的名讳?”
大宫女有些不悦,但是得了命令,只好勉强回答:“娘娘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