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朔日。
这天大家都很忙。
紫柯寨。
窦青海和田不四,正忙着玩点点豆豆。
他们要从寨子里挑选出身手最好的十个兄弟,跟随他俩押运货物去洛阳。
巩县县衙。
县令周彤正忙着训鸟。
他的大鹦鹉终于学会了喊“出幽升高”,但又卡在了下一关“明府”。
傻鸟喊出的词,周彤怎么听都像在喊“民妇”。
他一遍一遍地耐心纠正,可自己叫多了,感觉“明府”跟“冥府”这像嘞?
周彤暗暗发誓,这个官必须再升一级,县令的尊称不吉利呀。
在他隔壁,县尉杨志正忙着奋笔疾书。
一会功夫,他写了好几封‘求点赞求收藏’的自荐信给校考使。
等会信会和七车铜钱一起送出去长安。
“我就不信了,七车钱都换不来一个上上之评。”
县衙门口。
郭成带着十个不良人正要出门巡逻。
“不良帅,咱今天为何要去城外啊?”一个手下问。
“本帅接到密报,城外东南方向,今天将会有人闹事。”
“哦……??”
这闹事还带提前预告的?
他们也不敢问,跟着老大出门就对了。
郭成是怎么接到的预告呢?
那天在【子美客至】,刘异告诉他的:今天宜行东南。
县丞鹿仲今天不在县衙。
他正忙着找各大僦柜、寺庙和道观的香积厨兑换黄金。
通过瞒报田亩方式多缴的那部分税金,押送时是不能以铜钱方式上路的。
目标太大。
也不敢找僦柜换成飞钱。
僦柜出具飞钱文契要走两次明账,很容易留下把柄。
所以那笔赃款只能换成黄金,往年也都是这样操作。
今天刘家人也很忙。
刘奇忙着去县衙补办家里的田契、地契。
刘大拿刚适应了新环境,正忙着满院子跑酷和做标记,真的很狗。
刘异一大早忙着开具纳状,去河南府考试要用。(纳状包含文解、家状,其中家状包括乡贯、三代名讳及体貌特征,另附五人结款通保。)
忙完了纳状,他才有空去天一阁烧香。
现在各路神仙们都在等着他挖坑呢,挺急的。
他和张家八虎一人一匹快马,就出发了。
天一阁并不在巩县城内,它位于城外东南方向三十里左右。
刘异走到一半恍然意识到,赵家店位于东郊,天一阁位于东南。
看似两个方向,但骑马穿插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
难怪之前神秘人杀人放火后消失得那么快,原来离得并不远。
他们九个人,骑马跑了两个时辰终于到达天一阁。
此刻,
在香客们进进出出的道观大门口,站着一位刘异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穿一身泥色僧袍,站在道观门口委实忒扎眼。
“槽,江小白。”刘异小声骂一句。
他可算回来了。
再不回来,刘异都以为他得到佛骨后失联跑路了。
他下马走向江小白,问:“二当家,你何时回来的?”
“上午。”
“那东西你可找到了吗?”
江小白微微颔首:“找到了。”
酷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惊喜,又补了一句:“我又给还回去了。”
刘异错愕:“呃哦哦……为何啊?”
“我想送去的那间寺院,住持不肯收。”
刘异抿嘴,不收就对了。
证明你长大的那个地方,是家正经寺庙。
刘异奇怪:“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知道我要来?
江小白目光直视刘异:“我听三当家说,你找她扮妓人来这里闹事?”
“呃……”
嘎嘎嘎,尴尬。
刘异差点忘了,孙全友临死前曾将孙艳艳托付给江小白。
难道孙艳艳感觉受到了侮辱,想让江和尚是替她出气?
刘异辩解:“她不是没答应嘛。”
再说人家耗子都没说啥。
“她是没答应,”江小白话到这停了下,然后转折:“所以我过来替她闹。”
“???”
刘异有些懵。
这秃头受什么刺激了?
江小白随后就给出了答案。
“贫道听闻我离开巩县没多久,就有道士在公堂上诬蔑我佛门藏污纳垢。贫道虽离开寺院,却不曾离开佛门,这次誓要为佛门讨回公道。”
刘异脸色尴尬。
他差点忘了,这家伙一直坚定认为自己还是个和尚。
对江小白来说,佛门荣誉高于一切。
要不是了解江小白,刘异还以为他在指桑骂槐阴阳自己呢。
幸好他刚回来,听到的事情都一知半解。
江小白还不知道在公堂诬蔑希玄寺僧人偷东西那件事,跟自己有关。
刘异提醒自己要注意表情管理。
随后,他换上一副苦大仇深、义愤填膺的面孔,以忿忿不平的语气说道:
“那件事我也听说了,牛鼻子道士简直太过分了。寺院那么多田地和捐赠,僧人们又都如你这般视钱财如粪土,怎么会贪图些许财富?这分明就是构陷,龌龊腌臜,小人行径,无耻至极,人神共愤。走,咱们今天一起替佛门讨回公道。”
张家八兄弟,各自以不同的表情看向刘异。
有的惊讶,有的怀疑,有的目瞪口呆,有的不可置信,还有的习以为常。
习以为常的是九郎张鼠。
自从见到过六一忽悠毛台那次,他就对好兄弟的人品有了重新的认知。
现在他见怪不怪了。
不过,他还是很佩服小六一的心理素质,第一次见骂自己骂这么狠的。
江小白看向刘异身后的几个人。
他疑惑地问:“他们是谁啊?”
在龙龟山上,他是见过张家兄弟的,可现在他愣是没认出来。
张家人都稍稍改变了装束。
刘异笑着回头看看:“是紫柯寨的山匪,你看,他们手臂上还有系着紫柯寨的绑带呢。”
江小白冷眼看他:“你当贫道傻吗?”
“你不傻,里面的人傻就行了,只要香客们认为他们是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