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学拿着手机侃侃而谈，听上去像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顾问。可事实上，他的面前却放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笔记。
刚才那一大段话，全都是他在照本宣科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呀……”
“是呀。我们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方便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详谈。你看你是今天上午有空，还是下午有空呢？”
姜学将笔记本翻到了第二页。
笔记上说，如果想要成功邀约客户，一定要给客户A或B的选择题，询问客户“今天有空”还是“明天有空”，千万不要询问客户“什么时候有空”。
如果客户拒绝，那么一定要趁热打铁，继续给客户定时间，找出客户不想应邀的真正原因。
“哦，我马上就来。”
“那您是什么原因……等等，你马上就来？”
“是，马上就来，有问题吗？”
“呃……您稍等一下……”
姜学不停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从来没有说如果客户马上就来应该怎么办。
姜学的同事听见了电话里魏来的声音，赶紧低声提醒道：“小姜，你傻了吗？客户来，你就安排他见面呀，你别紧张呀。”
“哦，对对对……”
姜学赶紧把笔记本翻到了“见面”的那一页，他指着笔记本上的笔记，继续照本宣科。
“好的，没问题，魏先生。请问您一般什么时候有空？”
“呃……我不是说了吗？我马上就过来，我现在已经打车了，再过二十分钟就能到你们银行楼下了。”
“二十分钟？呃……”
姜学继续翻阅笔记本，上面根本没有写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同事绝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赶紧在手机上打了一段话，放在姜学面前。
“照着念！”
姜学低下头，看着同事打的字，说道：“括号，笑着说，括号。好的，魏先生，我会在楼下等你的。我们到时候电话联系，记得来了以后找我小姜就行了。”
“嗯，一会儿见。”
“一……一会儿见。”
姜学挂断电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事。
“陈哥，谢谢你呀，要不是你提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没关系。”陈哥撇撇嘴，收回手机，“不过，你小子以后能不能别那么实诚啊，括号里的字，你能不能不要读？”
“对不起，我也是刚毕业，什么都不懂……”
“干我们这行的，随机应变很重要，微笑也很重要。
培训的时候没告诉你吗？不管是在你和客户见面的时候，还是和客户打电话的时候，都需要随时保持微笑。
你在嘴角上扬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是不一样的，你是不是发自真心的微笑，客户是能看出来、听出来的。”
“呃……我大概懂了。”
“这个客户的资料给我看看。”
“好的。”
姜学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陈哥看了一下。
陈哥摸了摸下巴，啧啧称赞道：“这个客户挺优质呀，而且你看他还这么主动地要求过来面聊，你好好把握住，我觉得这个能成。”
“真的吗？那我应该给他推销哪些产品？”
“唉，你千万不要有这种心态。像魏莱这种有钱人，他比你聪明得多，你一定要先抱着交朋友的心态去和他聊天，而不是抱着推销产品的心态去和他聊天。”
“呃……”
“很难理解吗？你平常怎么和朋友聊天，你就怎么和他聊天，懂我意思不？”
“大概……”
“好，就这样去吧。”陈哥拍了拍姜学的肩膀，“这可是你邀约成功的第一个客户，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懂。”
“你那个客户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楼下了，你快去准备一下吧。”
“好，我知道。”
姜学坐在座位上，愣了好一会儿，他打开笔记本翻了半天，又突然扭头看向陈哥。
“陈哥，我……应该准备什么呢？”
“唉……”陈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你小子，先把你的领带系上，好吗？”
“哦，对不起我忘了。”
姜学接过镜子，放在了桌子上，一丝不苟地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陈哥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子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系的领带是全办公室最漂亮的。
其他嘛……
陈哥就实在想不出了。
……
“车费一共十八块八，老板。”
“二十块不用找了。”
“谢谢老板。”
魏来随手丢了一张钞票给了司机，拍拍屁股离开了出租车。
这里是仁宝银行的办公大楼，这栋楼一共有八层楼高，在一到三楼都是属于银行的业务部门，而三楼往上则是对外出租的办公室。
魏来点了点眉心。
大楼外偶尔有几只飞蛾飘过，他们在大楼的玻璃窗外盘旋一圈后便会消失在空气之中。
楼里没有任何诡异气息，但魏来的第六感却告诉他，这栋大楼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魏来走进了银行的大厅。
今天刚好是大爷大妈们发养老金的日子，他们坐在大厅的等待区，排队办理业务。
魏来四周看了看，发现银行里的工作人员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人来接待自己。
无奈之下，魏来只得拿出手机，他拨通了姜学的电话，却听见电梯旁边响起了手机铃声。
电梯旁，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正拘谨地站在那里，他接起电话，怯生生地说着。
“你好，是魏先生吗？”
“嗯，我好像看见你了，电梯旁边戴眼镜的人是你吗？”
“对，是我。”
姜学放下手机，扭头看去。
魏来抬起眼皮，与姜学四目相对。
“这家伙……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魏来放下手机，仔细想了一会儿。姜学快步上前，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魏来低头一看，在姜学的怀里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笔记本。
那个笔记本的封面是牛皮制的，显得十分高档。
魏来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个姜学就是在上次联盟会议时遇到的倒霉蛋，他是现任“候鸟观察会”的会长。
“你好。”
魏来没有拆穿姜学的身份，而是神色如常地与姜学握手问好。
姜学僵硬地牵起嘴角，笑眯眯地说道：“魏总你好，我是小姜。”
“叫我魏莱就行。”
“魏总这里请，我们去办公室详谈。”
“嗯，没问题。”
魏来点点头，跟着姜学走向电梯间。他观察着银行大厅里的来往人群，并没有发现任何异人。
姜学的实力也是稀松平常，最多也只开发出一个纹身而已，哪怕魏来如此明目张胆地用精神力探测姜学，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呼……”姜学打开电梯门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魏总，你先请。”
“谢谢。”
魏来皱眉看了姜学一眼，不动声色地站在姜学的身后。
姜学按下了电梯的按钮，显示楼层是六楼，他抬起眼睛，死死盯着电梯的数字显示屏。
他双腿紧绷，微微颤抖，脸色渐渐变白，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闷。”
姜学松开领口，僵硬地微笑着。
“幽闭空间恐惧症？”
“呵呵，可能是吧。”
姜学尴尬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魏来点点头，主动和姜学闲聊，试图帮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
“为什么你们的办公室在六楼？”
“为什么不能在六楼？”
“仁宝银行只在一到三楼，三楼往上就是对外出租的办公室了。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是银行的理财顾问。那你既然是银行的人，为什么不在一至三层办公，而是在六楼办公呢？”
“这个……”
姜学下意识地想要摸出笔记本，但又赶紧收回手来，他再傻也明白，在客户面前翻笔记本是一个非常掉价的行为。
“哦，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是仁宝银行的子公司，专门负责金融投资这一块儿的业务，所以我们的办公室只能在六楼。”
“哦，这样呀。”
魏来点点头，并没有针对这个事情继续往下深究。
姜学见状，又是偷偷叹了口气，还好这两天自己一直在背话术，不然遇到客户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魏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呀，连三楼以上不属于银行都知道，一般的客户很少会问这样的问题。
魏来并没料到姜学会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单纯好奇而已。就算姜学真的是什么骗钱的皮包公司，魏来也不会在意。
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调查冥土的下落，而不是办理什么业务。
“我听说，你们银行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传闻？”
“啊？什么传闻？”
“你自己在这栋楼里办公，你自己不知道吗？”
“您指的是哪方面的传闻呢？”
魏来咧嘴一笑，指着电梯说道：“比如，深夜电梯里的女鬼，走廊里小孩子的哭声，半夜敲门的石头巨怪……”
叮咚——
电梯到站的铃声响起。
姜学浑身一哆嗦，微微牵起嘴角，“呵呵，魏总你可真爱说笑……你这都是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