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露烧极好入口,荆少语又恰好有个嗜甜的毛病,因此这带着甜意的花露烧正是十分得他的心,不知不觉便半瓶子下了肚。
钱弄墨陪他喝了两杯,然后就惊奇地发现……他大概当真十分喜欢她酿的这花露烧,根本不用她劝酒,就十分自觉地倒了一杯又一杯。
然后,眼见着一瓶子花露烧就见了底。
待荆少语察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迷糊了。
大风大浪都闯过来的荆少语觉得……他可能要在这小小的凤来镇翻船了……
“荆公子?荆公子你还好吗?”钱弄墨见他似乎有些迷糊了,忙试探着问。
荆少语缓缓眨了眨水光潋滟的丹凤眼,伸手拿起空空如也的酒瓶晃了晃,有点委屈地看着她,“酒没了……”
“荆公子……你醉了吗?”
“没醉呀。”
“那我是谁?”钱弄墨指了指自己。
“你……是谁?”一双水光潋滟的丹凤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美貌的少女,荆少语呆呆地问。
很好,这是彻底喝懵了。
“我是钱弄墨啊。”钱弄墨放轻了声音道,“还记得吗?”
“钱……弄墨?”荆少语眨了眨泛着水光的丹凤眼,一脸好奇地问,“莫不是你还有个兄弟叫舞文?”
舞文弄墨很是相宜啊。
呵,很好,一喝酒就现原形了嘛。
钱弄墨磨了磨牙,想起了昨日她报上姓名时他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当时他心里便在琢磨着舞文弄墨这个词儿吧!
弄墨这名儿是钱老爷取的,钱老爷生平最是喜爱读书人,为了表达对宝贝闺女的美好期许以及绵绵爱意,于是便给宝贝闺女取了一个十分具有文化气息的名字……弄墨。
为此,她没少被人嘲笑。
笑着笑着,大家也就习惯了。
“钱姑娘?你为何不说话?”荆少语歪头看着她,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
“我爹就我一个女儿。”钱弄墨板着脸道。
“哦……”荆少语乖乖点了点头,大概醉了酒的人也知道看脸色,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止住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钱弄墨磨了磨后槽牙,又换上了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放柔了声音问,“荆公子,你准备在凤来镇待多久呀?”
“不知道……随遇而安吧。”荆少语想了想,慢吞吞地摇头道。
“那你到凤来镇,是来做什么的啊?”钱弄墨赶紧继续问。
这一次,荆少语却是抿唇不答了,只微微蹙着眉头坐在那里,一脸困惑,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荆公子?”钱弄墨又试着唤了他一声,放轻了声音诱哄道,“你想到了吗?你到凤来镇是来做什么呀?”
荆少语还是没有回答,只紧紧抿着唇,呆呆地看着她,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雾蒙蒙的,眼角染了微微的薄红,实在是……秀色可餐。
“荆公子?”钱弄墨被他看得心里一跳,又不死心地问,“你……”
他终于开了尊口,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抱怨,“钱姑娘,我头疼。”
钱弄墨心虚地轻咳一声,“揉揉,揉揉就好了。”
“难受,你帮我揉。”他皱着眉头道,神态颇有些颐指气使的骄矜,可却并不使人生厌。
大概还是因为生得太好看了吧,钱弄墨默默地想,长成这副样子真是让人连气都生不起来。
“你为何来凤来镇啊?”钱弄墨没动,不死心地继续上一个问题。
因为这个人即便喝醉了酒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钱弄墨便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很重要。
“你帮我揉揉,我就告诉你。”见她不动,荆少语抿唇看着她,一脸委屈地道。
还能讲条件占便宜……这货当真喝醉了吗?别是诓她呢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还是钱弄墨先败下阵来,因为担心小碗拖不了那灰衣小厮太久,再等下去估计一会人得回来了,她只得无奈起身,犹豫着凑近了他,伸手替他揉了揉脑袋。
“好点了……吗?啊!”钱弄墨正低头去问,忽然腰间一紧,一个不堤防竟是被他猛地扣着腰一下子扯进了怀里……当下惊得尾音都变了调。
荆少语醉眼迷蒙地抱着怀里软绵绵香喷喷的美貌少女,分外满足地蹭了蹭,弯唇一笑,“好软好香啊。”
登徒子!
钱弄墨在心底尖叫了一声,使劲想推开他……却发现这货看着瘦,力气却是不小,身上也硬邦邦的跟个铁块似的,根本推不开啊!
“你……你快松开。”她咬牙切齿地道。
“你亲亲我,我就松开。”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严肃地道。
“……”钱弄墨有点崩溃,心想这该不会是报应吧……她居心叵测请他吃饭的报应。
两人面面相觑,距离近到可以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钱弄墨僵着脸用指尖轻轻在他唇上点了一下,“亲过了,松手。”
唔,唇倒是意外地柔软……
荆少语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诓了,他歪着脑袋呆呆地看了她一阵,仿佛在回味那个亲亲一般,笑得软软的……竟然有几分该死的可爱!钱弄墨忍不住想,随即赶紧使劲摇了摇脑袋,仿佛想把脑袋里的水晃出去似的。
他自己一个人默默回味了一阵,终于满足地松了手,摇摇晃晃地扒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他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钱弄墨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撒完酒疯倒头就睡的人,崩溃道:“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回答她的,是轻微的鼾声。
钱弄墨瞪着眼前的醉鬼,简直哭笑不得,她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正气闷着,忽然听到那个醉鬼动了动唇,似乎在说什么,她赶紧弯腰凑上前,便听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娘亲……”
钱弄墨抽了抽嘴角,她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醉鬼,忽然就有点想笑,所以要抱要亲是把她当娘了?
这还是个离不开娘亲的宝宝呢。
正在她一脸又无奈又好笑地瞪着那个睡着了醉鬼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在“咣咣咣”地敲门,声音很响,听得人心烦意乱。
钱弄墨下意识理了理有此凌乱的衣裙,看了一眼睡着的时候倒是分外乖巧的荆少语,抽了抽嘴角,认命地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身酒气的苏行桑。
钱弄墨皱了皱眉,“苏公子有事?”
“墨儿……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苏行桑直直地看着她,轻声问。
似乎是醉了。
她讨厌醉鬼!
“你为什么宁可招赘,也不肯信我一次?”苏行桑深深地望着着她,带着些许醉意的眼中似乎有无尽的伤痛,“那些人……那些愿意上门入赘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能配得上你?你为何要这样糟蹋自己?”
给你作妾便是不糟蹋了?
钱弄墨皱眉,这个人真的永远活在自己的逻辑里。
正在后厨边吃边聊的阿勺和小碗被那“咣咣咣”的敲门声惊动,一前一后跑了回来,然后,便看到了一身酒气的苏行桑正堵在他们的雅间门口。
“苏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小碗立刻冲了上去,企图护住自家小姐。
苏行桑看到小碗从外头冲过来,愣了愣,随即一下子推开了钱弄墨,探头往屋子里一看,便看到了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荆少语,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你我见面之时,小碗从来寸步不离,这会儿……你竟与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欲置我于何地?”
他声音嘶哑,很生气的样子。
钱弄墨皱紧了眉,这理所当然的态度……是已经把她归为所有物了吗?
“苏公子你醉了。”
“哈?你叫我苏公子?你竟然叫我苏公子?不是苏大哥吗?”苏行桑看着她,自嘲地大笑道。
钱弄墨冷眼瞧着他借酒装疯,没再理他,只对一旁的阿勺道,“你家公子喝醉了,扶他上楼休息吧。”
“啥?”阿勺一呆,赶紧跑了进去,便见那个混蛋纨绔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不由得额角青筋直跳,这厮……竟然真的喝醉了?!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果然已经把计划什么的都忘记在九霄云外了吧!最要紧的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酒后吐真言把他们的来历都抖出来啊!
钱弄墨看着那灰衣小厮叫了伙计来一起将荆少语扶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多怕他突然跳起来要亲亲要抱抱啊……那场面太美不敢想!
“苏公子也喝多了,木头你帮忙照顾一下。”钱弄墨对站在一旁发呆的木头道。
木头赶紧上前紧紧地扶住了苏行桑。
苏行桑眼睁睁地看着钱弄墨就这么走了,连半句解释都没有……真是个狠心的姑娘,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姑娘。
真正的她从来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却远比他以为的更鲜活动人。
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爱他。
真是个无情的姑娘。
胸口起伏半晌,“砰”地一声,苏行桑狠狠踹翻了一旁装饰的云母屏风。
扶着他的木头吓了一跳,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往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喘气,这模样……像极了恶鬼。
好半晌,苏行桑才闭了闭眼睛,捂住了额头,“抱歉……我好像喝多了,损坏的东西记我账上吧。”
木头呆呆地点点头,先前果然是因为喝醉了吧……不然向来温润如玉的苏大公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