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膳时分,信国公府各个下人的脸上皆难掩喜色,府里的老人更是感慨万分,在他们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位与父母哥哥失散多年的主家大小姐回归其位。
信国公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吃了个团圆饭,席上洛音依此开口称呼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哄得亲人们无不是眉开眼笑。信国公尹达在情绪澎湃之际免不得又掉了几颗眼泪,唬得站在一旁伺候的小厮还以为是自个儿毛手毛脚,没分寸惹得国公爷不悦。“爹,您再哭下去,妹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世子尹清晏拿出手帕递给对方调侃着说道。
信国公没好气地扯过了手帕,胡乱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瞪着微红的眸子假意斥道:“你这兔崽子!你爹我这是太开心了!好好说话,别吓到你妹妹!”话音刚落,又急忙换上一副笑脸望向洛音,柔声问道:“孩子,你想吃什么都跟爹说,不够我再叫厨房去做。”
坐在他右手边的林氏嗔怪着拍了拍信国公的手臂,偏过头温声安抚洛音道:“孩子,你爹他这一看就是喝多了,没事儿,你只管吃自己的。”
饭厅里,信国公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用着精心准备的膳食。
山中地势颇高,四周残余的暑气在夜风的吹拂之下也所剩无几。在这群山环绕之中的大觉寺里,夏夜蝉鸣骤起,若生身着僧服步履稳健地从钟楼的台阶上缓缓走下,只见他独自一人朝着息空大师所在的闭关之地走去。昏暗的月色下,一对青石瑞兽麒麟姿态威猛地护卫在大雄宝殿前。
殿内,顾汐芸跪在蒲团上,神情虔诚地焚香祷告着。祈祷完毕,曲嬷嬷恭敬地从她手中接过第一根香小心地插在香炉的正中央。
青玥弯腰伸手放在顾汐芸面前,以便她能够轻松地借力起身。“曲嬷嬷,记得吩咐府里一起跟来的管事仆妇清点人数,明日若是再无有用消息,本王妃也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懂吗?”
曲嬷嬷立刻听出顾汐芸的弦外之音,明白她这是要让自己去善后,打点好底下人,牢牢地闭紧她们的嘴。“王妃您放心,老奴这就去找人安排。”说完,曲嬷嬷便行礼转身出了大雄宝殿。
青玥盯着曲嬷嬷匆忙离去的身影,目光里暗藏深意。
月上梢头,信国公府四下愈发变得宁静祥和起来。闪着烛光的书房里,尹清晏低声与信国公说着话:“爹,儿子的人提到顾氏有意明日从大觉寺启程回晋王府。依孩儿愚见,不如就让妹妹今晚留在我们府上休息一晚,明儿我陪着她一道去王府,打顾氏一个措手不及。”
信国公尹达沉思良久,抬眸看着尹清晏说道:“也好,你母亲她也想留若儿和烨哥儿在我们府上多住几日。你问过你妹妹了吗?她是如何想的?”
“洛……洛音,你瞧我一直喊你若儿喊习惯了,名儿一直改不过来。”正房内,林氏拿着木梳,眼神慈爱地看着铜镜中的洛音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一头浓密的乌发,以前你只撒娇着让娘给你梳头,别人呀都近不了你的身。”
坐在梳妆台前的洛音抬手握住了林氏的手,二人会心一笑。洛音宽慰道:“娘,不管是若儿还是洛音,都是女儿不是吗?您不必硬逼着自己改口。”
林氏轻柔地为她梳着发尾,望着镜中洛音与自己相似的相貌轻声说道:“孩子,你心中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无需顾忌太多,我们信国公府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这点你记住。”
洛音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向林氏,语气惊讶地应道:“娘,您?”
林氏面上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解释道:“若儿,你是娘十月怀胎所生,虽然直到如今你我母女才得以相认,但当娘的如何不清楚儿女的心思。”
听到林氏这一席隐晦的提醒,洛音略微放下心来。她抬起头盯着母亲缓缓开口:“母亲,女儿这一次定要为自己和烨哥儿出了这压抑许久的恶气!”
禅房案上摆放着的香炉里,幽幽地弥漫出几缕檀香的气味,青玥手法熟练地给顾汐芸按摩着头部穴位,女子闭着眼睛靠在榻上神情很是愉悦轻松。“青玥,等曲嬷嬷回来,你就可以回去歇息了。”顾汐芸抬手示意道。
“对了,你这次回去探亲如何?家里还好吗?”顾汐芸突然发问道。
青玥面上一滞,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女子的脸上扫视,之后小声应道:“回王妃,奴婢家中一切都好,就是祖母年事已高,精神不济,不太认得人了。”
顾汐芸倒不是很在意她的回答,毕竟是自己施恩于青玥,她略表一下关心,就可以维系着主仆之间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那便好,你之后如果有事需要回家就与本王妃提,你陪伴在本妃身边这么多年,这点小要求本王妃对你也是无有不依的。”顾汐芸扬着嘴角说道。
青玥语气感激回答道:“王妃您的恩德,奴婢时刻铭记于心。”倘若此刻的顾汐芸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自己的贴身婢女的脸上一片平静,就像是听惯了这类话语的模样,表情波澜不起。
官道上尘土飞扬,“驾!”晋王裴垣手持缰绳,夹紧马蹬,面色冷肃地坐在马上。而他的身后紧跟着一行精锐骑兵。远远望去,马儿行进的路线是京城方向。
自从裴垣在江南收到了尹清晏送来的密信,信上的内容令他震怒不已,倘若信国公府安插的人手没有及时察觉到暗藏的杀机,就连征战沙场无数的裴垣都不敢想象后果会如何。
终于在顺利地完成了赈灾安置之后,裴垣便马上开始着手准备回京的事宜。好不容易捱过了漫长的水路,裴垣指派身边的副手率大队人马继续按原定计划回到军中复命。他带着自己的几名心腹打算提前回京,于是便有了这一幕披星戴月的赶路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