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垣在花园凉亭里听完霍坤的汇报,眉眼一沉朝着下属冷声吩咐道:“你去昭阳殿帮本王带话给顾汐芸,不要将他人的忍耐视为理所应当。今日本王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再有下一次,她这个晋王妃就不只是禁足昭阳殿而已了。”
霍坤应声道:“是,末将一定将话带到。”
晋王想到当初就是眼前的下属提议他利用顾汐芸倾心于他的烂点子,裴垣还得耐着性子陪人回侯府奔丧,那天在灵堂里安慰顾汐芸的一幕本就是演给众人的一场戏,结果到头来也没在威远侯府中找到想要的账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霍坤感受到他家王爷身上冒出的冷气,下意识地觉得不妙,想着出声告退。还未等他张口,裴垣拍着他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道:“霍坤,你等会儿从昭阳殿出来之后直接到演武场找本王,好久没练了。”
霍坤皱着一张脸,低呼道:“完了,王爷这是气得狠了。”路过的小厮见到平时总是精神奕奕的霍队长这会儿满脸惆怅,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昭阳殿,顾汐芸端坐在主位上,朝着下方的霍坤微微启唇道:“忍耐?你们王爷真是这么说的?”
“回王妃,末将是将王爷的原话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从不敢擅自篡改字眼。”霍坤平静地答道,“王妃,末将已将王爷的话带到,先行告退。”
顾汐芸面上无悲无喜,她不禁想起自己还是闺阁少女的时候,那一日她随祖母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在寿康宫门前正好遇到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的裴垣,少年好似刚练完箭术,但那股充满活力生气的样子就这么闯进了毫无防备的顾汐芸眼中,自此她的心底就再也放不下别人了。
不论是后来裴垣成为了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冷面杀神,身上再也没有了少年时期的鲜活,顾汐芸却也从未削弱过对他的感情。
青玥望着盯着某处出神的王妃,心底有些不忍。她走近顾汐芸,小心斟酌着问道:“王妃,今儿侯府往晋王府里送了一批新茶叶,有您爱喝的君山银针,不若奴婢下去给您泡一壶如何?”
顾汐芸不答反问道:“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青玥,以前我从不曾想过这晋王妃之位会是如此的沉重。忍耐?原来王爷一直是这般看待我的,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笑啊?”
“王妃,您别哭了。”青玥抽出一方雨花锦帕巾递给顾汐芸。
顾汐芸这才意识到自己脸颊上的是泪水,曲嬷嬷见不得她如此伤心,低声一叹宽慰道:“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老奴今儿斗胆在您跟前多说一句,只要您守住本心,别将自己满腔爱意全放在王爷的身上,哪怕有十个璟夫人,您都不会多动一下眼皮子。”
以往每当顾汐芸听到诸如此类刺耳的话,她定会拍案而起。不过现在,她仅仅是捏着帕巾,紧紧地咬着嘴唇,试图借助痛意来压制内心的某些情绪。
王府前院,福伯端着煮好的黄山毛峰准备去书房,刚走到回廊拐角处,差点和霍坤撞在一起。“哎哟!”福伯失声叫道,待他好不容易稳住手里的茶盘,微怒地抬眸看着对方斥道:“我说你呀!诶,你这脸怎么开染坊了?”
霍坤一边捂着脸颊试图遮掩着青紫的痕迹,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小腹,没好气地朝着福伯说道:“王爷今日拿我练手。”
福伯噗哧一声笑道:“哈哈哈,你这个二楞子何时又得罪王爷了!”
霍坤听到福伯的嘲笑更加郁闷了,他也想知道王爷又生他什么气了。
“你来与我说说,这回昭阳殿那位还能蹦跶吗?”福伯凑近他小声地问道。
霍坤闷闷地声音缓缓响起:“太后就是罚她禁足一月,福伯你也知道要动那位没这么容易的。”
他这无奈的神情渐渐地感染了福伯,只见福伯摇了摇头叹道:“唉,世家大族高门显赫,族人众多盘根错节,早已扎根长成了参天大树。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我们王爷也不能随心所欲。行了,我去给王爷送茶水,你小子自己去我屋里去拿跌打伤药,瓶子是放在老地方。”
霍坤倏地精神了些,朝着福伯的背影扬声道:“还是福伯您关心我!”
“臭小子!”福伯眼里带着几抹笑意,继续端着茶盏往书房的方位走去。
一弯明月高高地悬挂在宫墙之上,银白色的光辉点点像是洒落在寿康宫的玉阶上。
殿内,太后温柔地望着为她倒茶的沈攸宁,舒缓柔和地出声道:“宁儿,哀家有话要同你说。”
沈攸宁捧着粉彩藤萝花鸟图盖碗慢慢走到太后身旁,轻声提醒道:“太后,您小心烫。您要与宁儿说何事?”
“再过一段日子,我们宁儿的十四岁生辰眼看着就要到了。哀家记得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个子才到哀家的腰间,小小的一个人儿如今长得都比哀家还要高了,成大姑娘了。”太后无比感慨地说道。
沈攸宁的眼眸中闪着水光缓缓地靠在太后的肩上,嗓音中夹杂着感激道:“没有太后您,宁儿根本没有机会过上现在无忧无虑的舒心日子。”
太后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就像在沈攸宁幼时哄着她一般道:“哀家与皇帝商量过了,等到你生辰那一日哀家便下诏收宁儿你为义女,而作为皇帝的义妹,按规矩封一个郡主的位份并非什么难事。”
沈攸宁一惊,抬起头语调微微颤抖地说道:“太后娘娘,宁儿何德何能被您收为义女!”
“你的生身母亲虽然还在,但是自从她改嫁后便对宁儿你不闻不问,反而对广平伯的孩子尽心尽力。哀家心疼你这个孩子的遭遇,想要给宁儿世上最好的。哀家原本还担心过你会不愿意呢!”太后故意逗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