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觉从步道走到湖边，与红菱并肩而立。
“没想到是你，很好，你的八折待遇取消……你刚才那句话，是把自己预设成罪犯，甚至把男人这个群体预设成罪犯，这样真的好吗？”
一下就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进行攻击，这女人感觉浑身都是刺，怕不是玫瑰成精，萧梦觉腹诽，却不接话。
“既然你知道我有特殊能力，还觉得我会担心被侵犯？”红菱不悦地说道，右手搭上铁栏杆，一发力，栏杆顿时微微变形。
“破坏公物，小心我举报你。”萧梦觉先是一笑，见对方举起拳头，急忙摆摆手，“别紧张嘛，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相反，我们可以互惠互利。”
早在成为听风盗时，萧梦觉就觉得自己应该多少锻炼一下身体，找人学点格斗技巧或者说刀法。
能力受到灵能点限制，使用次数有限，只有在关键时刻才值得使用，大部分时间还是得靠身体战斗。
以前的感受还没那么明确，现在面对红菱，萧梦觉很明显地感觉到无力，决定今天就开始行动。
红菱哼了一声：“说说看？说得不好，我不介意把你扔进湖里。就你这小身板，我能打十个。”
当然，动用能力除外，不知道他的能力是什么？
这次出来见面，还是太冒险了。
可是，我实在太激动了，等不及多做准备。
而且，他也未必同意我拖延到明天。
红菱念头纷起，心中戒备，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常动作，立刻暴揍一顿。
萧梦觉理了理思路，说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听起来有些离谱，但既然特殊能力都存在，也不算离谱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最讨厌你这种谜语人，要不是不一定打得过，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红菱怒目而视，扬了扬拳头。
我不明说，是因为我不想吗？
萧梦觉呵呵一笑，不接话。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透露灵界信息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但是，人类的语言艺术博大精深，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明确地说出来。
譬如《三体》云天明讲述的童话，所有的文字都仅仅是在描述童话故事，三体人也认为仅仅是童话，没有截留，转达给了地球人。
结果，地球人却从童话中领悟到了云天明隐藏的关键信息。
红菱也悟了，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良久才悠悠说道：“你的问题解开了我一个藏在心底好几年的疑惑……
“你，来自哪个世界？那里是什么样的？有很多我们这样的人吧，他们都有些什么能力？”
问的好，可惜我我我说不出口……
萧梦觉故作神秘地说道：“有些事情，了解就意味着危险，以你现在的实力，不要探究这些问题。
“我们可以探讨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比如你的特殊能力。”
这一天来，他尝试了很多方法，大致了解「捂嘴」的规则：不要提灵界独有事物。
至于哪些事物算独有，那就太繁杂了。
大到整个历史，小到某个不知名人物，都有可能，只能慢慢尝试。
红菱冷笑：“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
“呃，抱歉，是我考虑不周。”萧梦觉很快反应过来，她会因为自己威胁曝光她拥有特殊能力而赴约，说明能力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
既然是大秘密，凭什么跟一个陌生人聊？
自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取得她的信任才行。
萧梦觉继续说道：“我知道很多灵学和灵能师方面的知识，为表诚意，你可以先提出疑问，只要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我都会解答。”
没有被「捂嘴」并不意外，灵学和灵能师并非灵界独有。
但是，灵界的灵学体系一定比地球更完善更庞大，地球存在的灵能师数量一定很稀少。
在灵学方向，灵界碾压地球，而在科技方向则相反。
得出这个结论，萧梦觉是有依据的。
地球上互联网和手机发展到这个地步，信息传播速度几乎没有迟滞，上一秒才发生的事情，下一秒就可能出现在新闻或视频平台，迅速传播开来。
少数几件灵异事件有可能被行政命令掩盖，但如果存在大量灵能师，不可能至今还没被曝光。
要知道，人类这种生物，倘若拥有特殊能力，有几个忍得住一辈子不在外人面前显摆的？
就算真忍得住，只在独处的时候使用，也难保不被其他人或者到处都有的摄像头偶然拍到。
灵能师的基数只要稍微大一丢丢，其存在的秘密是必然保不住的。
除非存在某种能将海量知情人同时洗掉记忆的秘密武器，才有可能掩盖一切。
但显然这种逆天的东西不存在，否则「棱镜门」等重大事件不可能曝出来并传遍世界。
即使灵界那些教会类似闇之符的东西，也只能清除附近区域人类的记忆。
所以，萧梦觉认为，自己掌握的灵学知识大概率比红菱要多，勉强可以冒充一下异界来的高人。
“原来我这样的人，在你的世界叫做灵能师，而能力属于灵学？你这人说话拐弯抹角的，我不喜欢。”红菱迈开大长腿，往跨湖石桥的方向走去。
萧梦觉跟上：“我又不是人民币，不奢望人人都喜欢。”
红菱想了想，说道：“什么威胁我的安全，借口。我就问个简单的，你的能力应该跟我不同，你们那个世界是不是每个灵能师的能力都不一样。”
“不好意思，这……会威胁到你的安全。”萧梦觉摊了摊手。
红菱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我换个说法，地球上的灵能师是不是能力都不一样？”
“当然不是。灵能师分为很多流派，每个流派下又分很多职阶，每个职阶的能力基本一样，但都有一个随机领悟能力。”萧梦觉毫不隐瞒。
从灵学的概念，灵能师晋升的危险性，灵能师的战斗四大规则到压制灵能波动的技巧等等，把源信智和福弟说的那些复述了一遍。
期间红菱不断提出疑问，只要自己也不清楚的，萧梦觉都推说威胁到她的安全，引来几声嗤笑。
讲完之后，两人已经绕了公园小半圈。
在湖边凉亭下，红菱停了下来，倚靠红柱，目光望着幽深的湖面。
“这些情报对我来说，等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尤其是压制灵能波动的技巧，直接关系到我的安全，我感受到了你的诚意。说吧，你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你的心告诉我，你很中意我的外表。正常男人如果掌握了我的秘密，至少会有那么一瞬间想占有我，我有这个自信，但你没有。
“那么，要么你是圣人，要么你有十分重要的目标，压下了杂念。”
萧梦觉对于自己的部分想法被看穿并不意外，她能用料理有针对性地影响食客的精神，那她必定有感知他人精神的能力。
这比用心理学和微表情判断要靠谱多了，不惧老奸巨猾者伪装，实名羡慕。
“放心，我没有不良企图。现在，该我提问了。”
此时已到闭园时间，凉亭中空无一人。
公园保安开着喇叭骑着电动车四处赶人离开，路过看到两人，停下来愣了两秒说道：“闭园了啊，你们两个快出去。”
说完径自开走，心里却在嘀咕。
这女的真漂亮，黑灯瞎火的跟一男的独处，不是很安全，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还是算了，既然她自己都不注意安全，我干嘛替别人担心？说不定人家以为我想搭讪，骂我多管闲事，找园方投诉我。
萧梦觉问道：“你是怎么成为灵能师的？”
红菱神情一阵恍惚，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之前说过吧，我十四岁就离家出走了，因为我爸去世，再也没人管我妈酗酒打我了。很讽刺吧，一般酗酒家暴都是发生在父亲身上。”
“善恶与性别无关。”萧梦觉叹了口气。
红菱继续说道：“我身上只带了三十块钱，两套衣服，不到两天，就没钱吃饭了。我想找份工作，但他们都说不收童工。
“第四天，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终于有一家小餐馆愿意让我洗碗洗菜，没工钱，但包吃包住。当天晚上，老板两个儿子溜进我的房间，我逃了出来。
“第七天，我在河边徘徊了一个小时，然后跳了下去。等我醒来，立刻就闻到了这辈子忘不掉的香味。
“天桥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给我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吃完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再也没有求死之心。”
这倒是跟你给我做的那盘蛋炒饭效果一样，萧梦觉大概知道答案了。
“他让我叫爷爷，我跟着爷爷到各个城市开餐馆，每次都开不到半年就关张大吉。实际上，餐馆的生意都很好，我问为什么要关门，爷爷不说。
“三年前中秋晚上，爷爷回到出租屋，一身是血，交给我一张纸和一个小包裹，让我等灵能本源析出后，按照纸上写的配方制作本源精粹。如果成功，自行决定是否吞服。
“就这样，爷爷没了，我成了灵能师。”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过事情已过去那么久，萧梦觉也没有安慰她，说道：“你说我解开了你心中的疑惑，难道你觉得老人家跟我一样，是从异世界来的？”
其实他很想问，析出灵能本源是什么意思，怎么析出的？但为了维持异界高人的人设，终是忍住了。
红菱点点头：“几年的相处，爷爷经常有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情况，生活习惯十分古怪，说话带些文言文，不会使用电器，像是几百年前的古人。
“我一直有所怀疑，但没有往穿越者的方向想。
“你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只是想八卦一下？”
萧梦觉其实没有具体的方向，在不知道对方掌握什么信息的情况下，只能是碰运气，或许能从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中得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而今天的运气看来非常好，本来没有太大意义的问题，从回答中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情报：
自己从地球穿越到灵界，灵界之人也能穿越到地球。
两个世界，彼此交汇。
红菱的爷爷应该是灵界的灵魂夺舍了地球人，跟自己的情况相反，那他会不会穿回灵界？
当他灵魂穿越回去时，地球人的身体会怎样？
这或许能解开自己失去一段记忆的诡异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