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托大人之福,卑职才有今日之升迁。”宋庆这话倒是不客气,而是发自内心之语。
这次他的升迁,也是因为刘良富一案有功,才从锦衣卫小旗,一跃升迁为锦衣卫百户。
登莱百户所,隶属山东千户所,执掌登莱二府一切机密事宜。
虽说锦衣卫山东千户所,如今同样只是空壳子。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地方官吏面前,锦衣卫依旧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好好干,现在你有官邸,有权柄,应该发挥更大的作用。”
朱云飞对宋庆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他能够感恩,把自己当大腿抱,说明是个聪明人。
现在宋庆的家人,包括他手下的十名锦衣卫力士,全都在登州安家。
朱云飞暗中给他们每人置办了一套宅院,一百亩良田。
每月还单独给他们发放一笔俸禄。
在这样的腐蚀拉拢下,宋庆手下这队小旗锦衣卫力士,无不是对朱云飞感恩戴恩,把他视作再生父母。
要知道如今锦衣卫赫赫权威不在,他们在京城当差,每个月的俸禄,加起来也就勉强度日。
看着光鲜,实则生活拮据。
大明朝的官吏俸禄,据说是历朝历代最低的朝代。
别的朝代朱云飞不知道,但就拿他自己来说,他一个卫指挥使,一个月七两银子的俸禄,一个人过日子还行,要是一家人那是真不够用。
如今宋庆和他手下的小旗力士,别说升官,只要谁让他们回京,他们立马就会辞职不干。
跟着朱云飞干,别的不说,这小日子肯定穷不了。
“请大人放心,卑职等定当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宋庆再次拱手表态,现在他虽说是锦衣卫百户,可要招募手下,就需要大量的钱财。
而锦衣卫指挥使司,却没有一文钱经费下发,若不是朱云飞出面,让金明达安排了一座宅子,给宋庆当驻所。
他们连办公地都没有,更别说招募手下。
现在大明的情况,上到朝廷户部,下到州县府库,公家账面上,基本都是缺钱状态,完全就是穷得叮当响。
这不新任知府辜孕奇,刚刚赴任这几天,干的事情就是查账。
因为知府衙门没钱,为了给这个新任知府一个下马威。
同知吴韩起,授意府衙大小官吏,要求知府发放俸禄。
因为上任知府孔嘉被小妾和侄子孔亮谋杀,这就导致府衙账簿,成为了一笔烂账。
辜孕奇又久在朝廷任官,根本没有基层经验。
如今孔嘉死了一个多月,知府空缺,俸禄已经拖欠两个月。
现在辜孕奇这个新知府到任,衙门的官吏讨要俸禄,也说的过去。
辜孕奇为人刚直,为官清廉,看似不通人情,但却也不是腐儒一个。
这次他下来任官,走的是吏部的门路,加上兵部尚书陈新甲的推荐。
而与他一同前来的黄锡衮,则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但两人却是同榜进士,有着同窗之谊。
黄锡衮二十岁高中进士,这个年纪在进士行列,那也是天才般的人物。
但因为年轻,自认才学卓著,导致他高中之后,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导致得罪不少人,直接在朝中做了冷板凳,两年下来同窗的辜孕奇都做到了从四品,而他还是正七品小吏。
这次他也是得知同窗外放,这才走了门路,加上辜孕奇的说情,这才来到登州任职。
但人家下放都是升官,而他却依旧品阶不动,出任登州推官,品阶依旧是正七品。
这对于年轻气盛的黄锡衮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打击。
胸有韬略,自认为有安邦治世才能的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他原本是希望,下放到地方,即便不升官,担任一个县令还是可以的。
可结果却干起了推官,不是黄锡衮瞧不起推官官职。
而是推官一般是授予刚考中进士,对二甲、三甲进士的授官标准。
然而他都在礼部干了两年,结果下放地方,还是这样一个佐贰官,就是副手辅佐知府,掌管刑名、赞计典的职责。
也就是主管刑狱、审理案件,并参与对辖区官吏每三年一次的政绩考核。
“大人,这府衙府库,要不是抄没了奸细刘良富三族,估计欠的钱,二十年都还不清。”
因为知府衙门的官吏,讨要俸禄,辜孕奇刚刚到任,又没有可用之人,只得找来黄锡衮查账,商讨应对对策。
结果三天账目查下来,辜孕奇和黄锡衮都傻眼了。
因为深究起来,知府衙门还欠三万两外债,好在因为刘良富被抄家灭族,这笔债务成了死账,也就是不用还了。
“官田现在也是十不存一,现在咱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拖下去。”
“等下月夏粮收上来,才会有一笔税钱。”
黄锡衮和辜孕奇有才不假,但二人并不懂经济学,根本不知道如何赚钱。
相反吴韩起这家伙,虽然是个贪官,但这人却懂的搞钱,善于盘剥百姓。
其实知府衙门往年手中就有一笔公钱,这笔公钱多达五万两白银,原来是存放在刘氏钱庄和钱铺之中的。
现如今这笔钱,依旧在钱庄之内。
不过,现今这个钱庄,掌握在朱云飞手中。
主要是金明达在负责,钱庄名字也改成振业钱庄,另外还要钱铺,也改名为济民钱铺。
登莱二府治下十几个州县,每个城中都有刘氏的钱庄和钱铺。
如今这些钱庄和钱铺,也都成为朱云飞手中的产业。
钱庄和钱铺看似并无区别,实际业务截然不同。
钱庄提供大额贷款,主要是商人借贷,利息也各不相同。
钱铺则是百姓借贷,主要是以物易物,比如老百姓用粮食,土地贷款小额银两支用。
知府衙门的五万两银子,之前知府孔嘉,通判吴韩起是知道的,官府上下官吏也都知道一些大概,但具体操作和钱财多少,他们并不知道。
因为每个季度,凡是有品阶的官吏,按官职大小,都能分到银子。
“拖下去不是办法。”辜孕奇摇摇头,道:“这些人就是给我们下马威来的,我们不能解决问题,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
不得不说黄锡衮,这人虽然有才华,但缺乏历练的他,在治政抚民方面的能力,还差的远。
“这事你不用管了,我去求曾军门出面吧。”辜孕奇叹息一声,原本对黄锡衮寄予厚望的他,多少有些失望。
他没有想到这位同窗,平日里夸夸其谈,写的一手锦绣文章,竟然在治政抚民方面,完全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下官告退。”看到辜孕奇脸上的失望之色,黄锡衮心中羞愧,一脸涨红的躬身退了下去。
然而,辜孕奇拜访巡抚曾樱之时,得到的回答则是,巡抚衙门也揭不开锅啊。
“辜大人,你要真想借钱,何不找振业钱庄?”曾樱轻拂颔下长须,说道:“振业钱庄利息一分,三万两银子还是好借的。”
“军门大人,商人逐利,下官要是出面借钱,岂不是授人把柄?”辜孕奇不是没有想过,找钱庄借钱。
可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心中清楚一旦找私人借钱,必然生出公私不分事端。
“辜大人此言差矣,借贷是为了公事,那就没有把柄可言。”曾樱正色的道:“凡事都有两面性,你身正,则魑魅魍魉不侵。”
“反之,你身怀私心,苍蝇蚊虫则如影随形。”
“如今你为公事借贷,来年悉数奉还,谁又说你什么呢?”
曾樱的一番话,看似有道理。
可却有一个致命问题,可要是还不上呢?
此时的辜孕奇,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堂堂登州府,几十万人口的府衙,借点钱肯定是还得起的。
“父亲,你为何怂恿辜孕奇去钱庄借贷?”曾文德送走辜孕奇,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人过于刚直,不懂变通,一根筋的执行律条,初心虽好,却未必能够惠民。”
“现在这登州知府衙门,上下可没有一个人干净,可你知道,他们为何非但没事,还都升迁了吗?”
曾樱的脸上挂着笑容,浑浊的目光中,闪着洞察人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