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的试题只有主考和副主考四人知道,连皇上都不知道。负责抄录试题的弘文馆校书郎早就被秘密拘留在某处,直到春闱结束后才能出来。监考官和同考官也是在考试前一刻才会看到题目。试题怎么可能泄露呢?!除非这四人不要性命了。这种情况每次春闱前都会发生,没必要过多担心。”赵敬文笑着说道。他见多了这种情况,不过是商人赚钱的手段,只是个噱头而已,没有人成功押中过。
赵敬亭也点点头,表示赵敬文说得对。他自己在参加春闱时也遇到过类似情况。听说叶问参加春闱时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可见这实际上是春闱的常态,有人抓住举子跃龙门的心理来兜售试题,只是为了赚钱,将往年的试题拼凑而成,全是假的。
“放松心态,像平时在书房里一样发挥自如。你们几个都是有实力的,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施展才华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越是平静就越能见真章。”最后,赵敬文鼓励他们说,他知道临近考试时的紧张感,只能看各自的发挥了。
赵从武、古文川等四人前往贡院的围墙查看了座号便览,找到了各自的号舍。
号舍根据籍贯和国子监等级划分,每个人都独自一间进行考试,其中古文川的号舍距离赵家的三人最远。通过观察号舍并结合赵敬文对贡院环境的描述,这四人在即将到来的春闱中多了些期待,减少了一些担忧。
与这四人轻松的心态相比,如意坊的其他考生则不太乐观。贡院的围墙上贴满了座号便览,由于贡院地方宽阔,围墙也很长,所以考生并不拥挤。赵从武等人清楚地看到了他们脸上紧张和担忧的表情。
这三年一次的考试关系到多少人的命运啊。甚至有些考生带着行李来到贡院围墙下,脸上还带着风尘之色,可见是刚刚赶到京城的,时间安排得很准确。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家庭困窘还是其他原因才来得这样晚。
为了未来,真是不容易啊。想到这,赵从武等人感到深深的戚戚。
赵从武等人前往贡院查看座号便览时,赵余氏、赵胡氏等人也没有闲着,她们在准备祭拜至圣先师的事情。前庭的事她们帮不了忙,但是在后宅的安排上她们说了算。
赵从武几人即将参加春闱,按照惯例,赵余氏她们准备了许多祭品和供奉先师的酒食,还备了雄鸡、活鱼等物祭拜祖先,祈求祖先保佑这祭人春闱顺利并在榜上有名等等。
不仅如此,赵从武、赵从平、赵从轩三人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这就是道理。
尽管有恭敬之心,但能否如愿以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归根结底,这只是出于内心一份虔诚和期望。
当然,在春闱即将开始之前,住在护国寺和报恩寺的考生也虔诚地拈香,在诸佛和菩萨的神像前跪拜,希望佛祖保佑他们能够如愿以偿,取得好成绩,以后会供奉佛像重塑金身等等。
初九这一天,贡院五扇大门敞开,监考官站在门外,对考生逐个进行检查。这个检查是相当严格的,检查考生篮子里的物品是否符合要求,有没有带多余的东西,还要摸摸考生身穿的棉衣棉裤,如有不妥,还得拆开棉衣检查。
监考官们神情肃穆,甚至可以说面色不好看。在这样严格的检查下,尽管贡院门前人山人海,但没有听到多少喧闹的声音,因为大家都不敢开口!
在如意坊附近,很多考生的亲属前来送考,带着家属的考生使得如意坊人山人海。不过京城护卫已经将贡院前一带划为禁区,除考生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直到九天考试结束后,一切才会恢复正常。尽管如意坊人头攒动,但贡院前一带却是安静的。
赵家人只送赵从武等人出了赵家大门。如意坊这边,他们这几个参加会试的人最熟悉不过,没有必要增加拥挤。赵敬亭和赵敬文也特别请假,再次鼓励他们,脸上带着微笑,目送他们离开。
再见面,得等到九天之后了。在此之前,赵敬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赵从武等人参加贡院考试时,赵九灵根本没有时间多虑,因为二月初十,赵九灵和赵欣等闺阁姑娘开始了她们的族学生活!
早些时候,赵敬亭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涉及赵家姑娘的重大决策,那就是开设女族学!女族学是指聘请闺阁名师,教导赵家姑娘的学校。这个女族学规定,不论是嫡系还是庶系,只要年满六岁,赵家的姑娘们都必须进入女族学,学习才艺和技能,为将来出阁做准备和培训。
为了后院姑娘,赵家延请师傅进行教导,这是赵长善等人前年年底提出的。原计划去年春季开始,但由于去年事务繁忙,一直未能腾出时间来实施。
去年底,赵长善注意到赵九灵的发育情况,意识到这个事情不能再拖延了。在他离开京城前,再次嘱咐赵敬亭务必落实这件大事,这也是赵家的一项重要举措。
赵敬亭考课的事情已经结束,过年后开始就放松了。寻找师傅、制定课程、整理学舍等事情都正在进行中。到了二月中旬,女族学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师傅已经到位,学舍已经整修一新,要教授的课程内容等都已经安排妥当,开学的日子定在二月初十。
赵九灵和赵欣等七个小姑娘穿过荷塘,跟着孙妈妈来到祠堂旁边的一处幽静院落,院门上方挂着“鉴华堂”三个大字,旁边还挂着一副对联:
华堂胜境 霜浓风林秀 问秋功几重?
鉴衡旧事 道艰跬步直 答人心千钧。
所谓女族学,就是在赵家后院开设一处院落,将赵家姑娘们集中起来,由请来的师傅统一教导技艺。这里的鉴华堂就是她们上课的地方。至于具体教授什么,赵九灵等人并不清楚,只能等到上课的时候才会明白。
看着这幽静的鉴华堂,赵九灵有些疑惑。上一世并没有女族学这样的东西。赵家姑娘们在出嫁前所学的东西都是依靠自己的领悟以及从姨娘、母亲身边学习的,并没有像名师那样的存在。为什么这一世父亲开办了女族学呢?学些什么?有什么用呢?赵九灵实际年纪已经相当大了,如果再学一些琴棋书画诗酒花之类的东西,她觉得真的没什么意思。
按照赵敬亭的要求,这八个姑娘的丫鬟是不能进入鉴华堂的,于是云秋、海棠等丫鬟就守在外面。赵九灵带着几个小姑娘走进了鉴华堂,里面已经有丫鬟婆子在等候,不过并不多,只有一个婆子和两个丫鬟,看起来都是专门在鉴华堂工作的,面生得紧张。
鉴华堂和赵家其他院落的格局差不多,有两进院落,中间是正房,旁边还有许多单间,应该是书房或琴房之类的地方。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不敢随意乱走,即使是一向好奇活泼的赵薇此刻也低着头,不敢四处观望。
赵九灵等人跟着婆子和丫鬟,穿过二门的圆拱门,来到后面的院落。一眼望去,正房的门窗打开着,里面摆放着整齐的桌椅,看来这就是上课的地方。再往里看,赵敬亭和一位须发全白的老人正站在房间内,小姑娘们连忙向他们行礼,恭敬安静。
赵敬亭给这八个小姑娘介绍了那位须发全白的老人:“这位是你们的先生,京城金石堂的老掌柜范老,他将教授你们鉴金别玉之术,快上前给先生行礼!”
赵敬亭的话一落,赵九灵等人都感到震惊,难以置信!她们听说过金石堂,京城最有名的鉴别机构,对于金器、玉石、字画等古玩的鉴别评定是最权威的,在整个大昭都几乎无人不知!那里的掌柜据说都具备火眼金睛,能够辨别任何古玩字画的真伪,而且金石堂的掌柜还担任官方文书的鉴定辨伪等工作。
如此声名远扬的机构,赵家怎么请得动金石堂的人?
礼节完成后,范老和蔼地笑了笑,显得很和善。师生之间完成了礼仪后,范老开始讲解鉴别术的相关内容。听完范老的讲解后,赵九灵才知道自己想多了。范老教授给赵家姑娘们的是最基础、最简单的辨别术,如材质、工艺等方面的知识,并不涉及金石堂的高级技艺——但对于后院的姑娘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听完范老半节课的内容,赵九灵开始猜测父亲的意图。看来课程的安排是根据后院的夫人们所需技能来设计的啊!父亲开始全面培养赵家姑娘们,而自己则成为了这个模板。
果然,第二天她见到了给她们上课的师傅,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第二位师傅是二叔赵敬守!他教授的课程是有关店铺和庄园经营开支的知识,包括买卖、利润的获取等经济事务。这是后院的夫人必备技能之一!
第三天上课的师傅是赵余氏,她教授的内容是如何管理家务,根据莆田余氏和楚越赵氏的经验,她主要讲解如何管理家中的仆人,如何分配家务事务,以及如何与其他夫人往来等事宜。掌管后院并调度一切人事及事务,这方面的学问尤为重要,不可能在一节课中就学完,所以将这些知识分成几节课逐渐传授给这些姑娘们。
赵敬文向小姑娘们讲述了行万里路的益处。他曾经出使西蒙,途经江南、岭南、平川等地,对大昭的景物和人情有实际的了解。他的任务是开拓小姑娘们的视野,让她们认识到天地的辽阔和山河的遥远。赵长善的观点是,即使是闺阁女子,眼界和见解也不能局限于后宅之中。了解天下人情对后院的女子们有好处,这有助于她们保持从容不迫的气度。
第五天,授课的老师是赵敬亭,他没有多说,只让小姑娘们背诵家谱。风听在整理各个官员和各地大族家谱的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家谱堆积如山。因此,小姑娘们的任务是背诵家谱,而且不能被丫鬟婆子们听到,只能心中默记。至于为什么要背这些家谱,赵敬亭没有解释,他只是说:“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
就这样,小姑娘们开始了他们充满挑战的学习生活。
赵九灵的猜测是正确的,赵家设置这样的课程是有深意的。要说起来,将女族学设置成这样,原因还要归功于赵九灵。
自从赵长善和赵敬亭知道赵九灵创建了盯梢,并将翠石居按照后宫的格局管理之后,他们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他们重新评估了后院姑娘们的重要性,越想越感到惊讶。虽然这个世界是男人的天下,但后院的女眷扮演着不可忽视的角色,后院影响着前院,后院就是前庭,这句话绝对正确!
因此,赵家开设的女族学与众不同,赵敬亭参照了国子监和京城官学的教学课程,经过赵余氏的建议和协助,制定了上述女族学的课程内容。
赵家的女族学学习的正是这些内容,每天的时间也不多,只有大约一个小时。赵敬亭和赵敬文等人的教学时间自然安排在他们的休息时间,所以时间不固定。
至于闺阁姑娘们已经学会的刺绣、绘画、写诗等技能,按照赵敬亭的意思是:“这些你们从小就学过了,自己在院子里继续学习就可以了,不需要特意聘请师傅,熟能生巧。”
赵家的女族学教授的内容独辟蹊径。同时,赵敬亭严令这些小姑娘们不得泄露所学的内容,即使袁姨娘和郑姨娘也不知道赵欣和赵薇学到了些什么。
赵九灵和赵欣等人开始了鉴华堂的学习生活。过了几天,年纪较小的赵薇和赵慧就喜欢上了这种学堂的生活,因为可以和姐妹们在一起,学到不少技能,觉得学习的东西也很有趣,不像刺绣那样整天坐着。对于后院的姑娘们来说,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只有赵鸢有些辛苦,每天都得从家里赶来通文大街,但她心情很好,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每天出门,看到街上不同的东西,所以她一整天都笑容满面。
有一天上课时,范老带来了石头、颜料等物品,向她们演示如何将一块普通的石头变成珍贵的青玉。通过一系列的覆膜、再塑、填充、染色等步骤,范老最后将那块石头浸泡在一罐液体中,神秘地说道:“这就靠时间的作用了,再等三个月把它捞出来,就是一块精美的青玉了!”他的神态充满了神奇的魅力,引发了姑娘们的兴趣。
这个过程引起了赵薇的兴趣,她似乎在这些手工艺方面有特殊的天赋。在这几个小姑娘中,她是跟着范老学得最认真、最细致的一个。
说到底,跟随范老学习的过程就是培养眼力的过程。无论是辨别珠宝还是鉴别玉石,眼力至关重要。眼力决定了是否能够发现好东西,捡个大便宜,眼力是关键。作为后院的女主人,需要处理许多礼节和贺仪方面的事务,区分贵重和不重要的东西,如何做出区别,主要仍然取决于女主人的眼力。赵家为了这些姑娘们特意聘请了金石堂的掌柜,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啊!
赵九灵确实有眼力,她前世见识过太多珍奇物品,少府监中的珍宝她也看过不少,所以对于玉器是否珍贵她大致还是能分辨得出来。这主要是建立在时间和经历的基础之上的。至于具体的制作过程,她没有太多兴趣,但听得却很认真,学习更多知识总是有好处的。
赵欣也展示出了她的才能,她看起来内向害羞,但竟然对沈则远所说的经济、庶务等事情非常感兴趣。更让赵九灵感到惊讶的是,赵欣在账目算术方面似乎具备极高的天赋,这种天赋甚至比她的刺绣技艺还要出色得多!
当赵敬守正在现场考核大家时,这些姑娘们,包括赵九灵在内,还在思考问题,而赵欣已经胆怯地报出了答案。一次也就算了,但每次都如此,这让赵敬守大为惊讶。
相比之下,赵九灵发现在女族学的学习中,她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技能。不知道重生一次算不算技能呢?赵九灵有些自娱自乐地想着。
到了二月十八这一天,赵九灵等人自然不需要去鉴华堂上课。这一天是春闱结束的日子,赵余氏和赵九灵等人都在等待赵从武等人从贡院回家,各个院子都准备好了洗澡用的热水和更换的衣物等物品。
赵余氏和赵胡氏在前院焦急地等待着,她们不仅关心儿子们考得好不好,还担心这九天里他们的生活状况,是否瘦弱,是否受冷饿之苦。
赵敬亭和赵敬文有公事要处理,所以由赵敬守带着李晓亮等人在贡院门外等候赵从武等人。贡院门外聚集了许多等待考生的人,导致门口拥挤不堪,城里的护卫队也没能驱散他们。
这些人和赵敬守一样都是为了等待考生而来的,这一刻比进去之前更加热闹,整个氛围都充满了嘈杂,耳边回荡着不断的声音:“考得怎么样?还好吗?”“四书五经的考题是什么啊?”“题目难吗?都答完了吗?”“饿了吗?我们去京华楼吃饭吧!总算结束了!”——看来不只客栈,连酒楼和茶馆似乎也满座啊!
这年度一次的春闱,无数商家不知赚得了多少钱。看着这些焦急等待的人群,赵敬守第一时间想到了商业方面的事情。
但没过多久,赵敬守就受不了了,因为那些声音此起彼伏,他听得头皮发麻。他能理解大家等待的心情,但这些声音真的太吵闹了。他也无法挤进去,只能站在如意坊街道上,暗自期待赵从武等人早点出来。
终于,他们四个人结伴出现了,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衣着皱巴巴的,但他们言笑晏晏,步伐轻盈。看来他们的考试表现不错啊,赵敬守等人远远地看着他们,心里暗自感慨道。
一行人回到了通文大街的沈宅,赵余氏等人看见他们破旧的样子和疲惫的面容,自然十分心疼,急忙让他们洗澡、吃饭、休息。因此,赵从武等人也没多说关于考试的情况。
直到第二天,他们才向众人报告考试的情况,说一切都顺利,试题也都答得完整,发挥还可以。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等一个月后春闱结果公布了。
赵从武等人回想起在贡院的九天生活,不禁脸色一沉。若不经历这个过程,不会明白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无济于事,贡院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艰苦了!
在经过贡院大门口监考官的审查后,赵从武还看见了家里的老熟人张鹏睿,但没有打招呼。然后,赵从武就按座号被安排到了他的宿舍,1537号,恰好靠近“臭号”!所谓的“臭号”,就是设置的简易茅房宿舍!
因此,赵从武度过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九天,在考试和吃住方面都是在宿舍里,所以他考试时只能嗅到大小便的臭味,吃着干硬的包子,连茶水也是冷的。在二月天喝冷茶,他都产生了一阵冷颤。
到了晚上,他还得在这样的臭味中入眠,好在还有赵九灵为他准备的绒衣,虽然很薄,却温暖。说来也奇怪,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他居然能睡得很香甜,正因为如此,他才有精神度过了这九天。
古文川和赵从轩、赵从平的情况相对好一些,但也不怎么理想,饭食都一样,虽然没有臭味,但也难以下咽。
赵从轩更加心神不定,因为考试第二天,他旁边的考生似乎被同考官发现作弊,随后传来了凄厉的挣扎呼号声,让赵从轩差点无法稳定手笔,心跳了几下。这个宿舍是三面都是墙,只有南面是开的,也不知道同考官是如何发现那个作弊的考生的。在被干扰之后,赵从轩花了不少时间才能调整好心神。
赵从平觉得除了饭食不好吃之外,其他都还可以,晚上睡觉也很安稳。经历了这一趟春闱,几个人不由得感激赵九灵为他们准备的绒衣,否则,他们真的熬不过来。
晚上赵敬亭下朝回来后,召来赵从武等人详细了解春闱的情况,赵从武等人都一一讲述了。
赵敬亭让他们好好休息之后,鼓励众人,在等待榜单公布的时候不能松懈,还要准备殿试等相关事宜。四月份就是殿试了,时间实在紧迫,虽然殿试只考一场策论,但非常重要,还是早做准备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