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和幕僚把目标指向了军户税。免除军户税被宣扬为一项仁政,相信十五万北夷百姓必定会对他感激并归顺。至于供养甘蒙都护府五万士兵的问题,他已经想好了。之前是冯光明在其中设置障碍,但现在作为三皇子和监军,兵部不敢再怠慢。这个决定实际上既有利又无害。除了祖明臣反对之外,其他幕僚和随从都极力赞成。
于是,在李谷一和郑弦承带兵肃边期间,三皇子在北夷百姓中宣扬他的所谓“仁政“,接下来的事情就发生了。
三皇子计划在北夷地区实施仁政,取消北夷百姓的军户税。他认为这是一种仁政,一方面是为了赢得民众的支持,另一方面是为了掌握军权。这个目标很好,但结果却非常严重。他低估了军户税对甘蒙都护府的重要性。甘蒙都护府的五万士兵大部分依赖军户税维持生活,免除军户税将产生严重影响,这一点他没有预料到。
在过去几年中,甘蒙都护府经常与突厥发生小规模冲突。虽然规模不大,但军需品的损耗非常严重,更不用说为了这些冲突进行的演练所导致的大量资源消耗。凭借朝廷提供的军饷和物资,根本无法支撑西北五万士兵的生存和发展。
现在三皇子想在北夷地区实施取消军户税的“仁政“,这相当于切断了西北士兵的衣食来源。剥夺人的衣食犹如杀人父母,这让西北五万士兵愤怒不已,对三皇子怨恨入骨,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当北夷百姓聚集在甘蒙都护府时,这些愤怒的士兵再也无法忍受,怀着对三皇子的仇恨和对百姓的不满,在都护府门前对峙起来。他们愤怒地说道:“我们辛辛苦苦镇守北夷,为了你们!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换来北夷的安宁,你们却在这里胡闹,以为我们都是吹牛的吗?!” 这代表了大部分西北士兵的真实想法。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士兵辛苦镇守,百姓提供钱粮供养,但都是这个三皇子惹出的乱子!
李谷一已经对赫连明宏心生了杀意。他在制止冲突后,并劝阻了北夷百姓,他不再理会赫连明宏,而是与副都护郑弦承召集都护府的官员商讨如何平息事态。关于三皇子在北夷地区的行动,他将如实向昭武帝报告,至于如何处理,由昭武帝决定。对于士兵对赫连明宏的怨恨目光,他选择装作没看见。
“真不知道三殿下是怎么想的,军户税可不是可以随便动的!简直是自寻死路!还把北都护府也拖下水!” 郑弦承咬牙切齿地说道。三皇子的行为改变了北夷百姓的思维方式,对李郑几代在北夷的管理也产生了指责。郑弦承无法想象如果这种言论传到京城会有什么后果,更重要的是十五万百姓才是都护府的支持和力量来源。如果百姓都不支持他们,那…郑弦承越想越害怕,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那么李郑几代的功绩都将被抹消,北夷必将陷入混乱!
显然,李谷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本已凶残的面容变得更加可怕,他怒目圆睁,仿佛眼珠子要脱离眼眶一样,让在场的官员无言以对。良久,李谷一才说出一句话:“早该带他去肃边!本以为他只是平庸之辈,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后悔之意。
“现在必须想办法平息百姓的不满,必须想办法转移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意识到西北士兵的重要性,这样才能解决军户税的问题。” 这是都护府单于赵敬哲的发言。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后悔也无济于事,关键是要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对策,可惜他暂时没有想到好办法。
如何转移百姓的视线呢?不久之后,李谷一和郑弦承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们示意其他官员离开后,开始商讨,商议的内容秘密性极高,连会议室的蚊子也听不到。
“现在是秋季,突厥的马肥草壮…” 郑弦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谷一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他自己也在考虑这个建议,即便需要牺牲一部分官员和百姓,也要维护整个大北夷的稳定和安全。
“只能这样了,这是唯一有效且最快的方法。你负责下达命令…” 李谷一下定决心,开始命令郑弦承执行这个计划,调动西北五万兵马。
赫连明宏心中感受到士兵们充满仇恨的目光,让他感到坐立不安。至于祖明臣等人的处境更加糟糕,士兵们不仅在他们背后吐唾沫,甚至送来的食物也带着恶臭,甚至有白色的口沫。他们根本无法食用,只能自行准备食物充饥。即使在半夜睡觉的时候,他们的房间里也会突然出现老鼠和蛇。这已经是深秋了,实在难以想象还会有蛇出现,虽然这些蛇没有毒,但也让他们吓得脸色苍白。
不久之后,祖明臣等人意识到他们无法再在甘蒙都护府继续待下去了。如果再继续留在这里,说不定他们会神经失常,甚至丧命。他们纷纷建议赫连明宏返回京城。赫连明宏也被李谷一那双眼睛吓到,那眼神仿佛看着一个行尸走肉,听到幕僚的建议后,他忙不迭地答应了。虽然昭武帝的命令尚未到达,但他开始考虑返回京城的事情。
然而,他们还没等到离开北夷,突厥就入侵了大昭。北夷接壤突厥的五六个城镇被匈奴洗劫一空。这些城镇共有六千多人丧生,其他百姓也纷纷逃离家园,开始流亡在北夷地区。
在与突厥激战时,甘蒙都护府的近五百名士兵阵亡。北夷其他地方的百姓被这惨烈的情况所惊吓,他们多年来习惯了平稳的生活,如今意识到威胁就在眼前,死亡可能随时降临。如果不是西北士兵奋起抵抗,他们自己也会流离失所。
因此,当西北士兵为那六千百姓和五百战友设立祭棚,缠以寿衣,北夷百姓也自发前往都护府祭奠亡灵。他们看到成千上万士兵穿戴丧服,并整齐地摆放着成千上万个骨灰瓮,百姓们被这样的场景所震撼,无法抑制他们的悲伤,哭声震天。他们深切感受到西北士兵为北夷百姓所付出的生命代价,那是宝贵的生命啊!相比之下,军户税算得了什么?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突厥入侵的事件让北夷百姓亲眼目睹了西北士兵的痛苦遭遇。想到士兵们所经历的艰难困苦,他们对军户税的不满早已消散。
在甘蒙都护府的引导下,北夷百姓开始对赫连明宏所谓的“仁政“表示怀疑。原来三皇子是来西北夺取军权的啊!为了获得军权,他们利用军户税,利用百姓。三皇子根本不是真心为北夷百姓着想,而是追求自己的利益。一旦北夷陷入混乱,他们会拍拍屁股回京城,而面临痛苦和死亡威胁的仍然是北夷百姓。这是北夷百姓对三皇子最新的看法。
一时之间,北夷百姓对三皇子及其随行官员怀疑并怨恨!
赫连永平真心觉得在西北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不仅西北士兵怨恨他,而且北夷百姓也对他产生了怀疑和指责!此时昭武帝命令他回京城述职的诏书已经到手,他连行李物品都没有好好收拾,匆匆离开了北夷。到了十二月初,他回到了位于秦岭山麓的京兆,只要翻过秦岭,就算回到京城地区了。
在返回京城的路上,赫连明宏一直面带阴沉之色。他在甘蒙都护府待了近一年,却毫无所获,这令他感到失望和愤怒。更重要的是,他还惹上了北夷百姓的不满。回到京兆后,他不知道如何向昭武帝交代,这让他感到恐惧!甘蒙都护府的五万士兵仍然紧紧掌握在李谷一的手中,而十五万北夷百姓对他也充满了怀疑和指责。现在北夷出现军民对峙和突厥入侵的事件,他匆匆离开北夷,还不知道如何向昭武帝述职,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免除军户税的事情,这可怎么办呢?
随着京城越来越近,他的心情越发焦虑。他本来是去西北夺取军权的,然而军权没有得到,却招来了军户税的麻烦。一想到即将面对昭武帝的问责,他感到头疼不已。他命令众人在秦岭休整,等待恢复精神后再继续前行。
三皇子现在正在为一个困扰他的问题而烦恼,祖明臣知道这一点。在过去将近一年的相处中,所有人都认为祖明臣是三皇子的亲信。虽然他反对军户税的事情,但赫连明宏并没有责怪他。后来事态的发展证明了他的反对是正确的。赫连永平认为他非常有才能,以士礼对待他,并经常向他征求意见。赫连明宏虚心请教他的样子让祖明臣也感到满意,他心想这个三皇子总算没有笨到极点。
对于如何面对昭武帝的问责,祖明臣已经有了应对策略。说起来,这个策略受到了甘蒙都护府的启发。本来北夷地区的百姓和西北士兵之间的冲突即将爆发,但是突厥的入侵却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军户税问题。说白了,这是一招祸水东引,他为赫连明宏构思的计策。这是目前最直接、最有效地解除昭武帝不满的方法,这也是我们的目的。
当幕僚们休息的时候,祖明臣告诉赫连明宏他的计划,并表示必须狠心行事,必须承受巨大的损失。尤其重要的是,他自己必须受到重伤,否则无法得到昭武帝的信任,还可能引起他人的怀疑。赫连明宏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个计划,认为太过冒险。万一失手,将不仅面临问责,还可能面临生命危险。他连连摇头,坚决拒绝了这个计划。
祖明臣没有再劝说他,只是说这是我所能想到的计划了,做不做就等您最后决定。属下先告退去休息了。
赫连明宏再次召集幕僚商讨回到京城后的应对措施。幕僚们没有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只是说听从圣上的判断,这让他十分恼火和无奈。赫连明宏感到无法,只得认真思考祖明臣计划的可行性,并与祖明臣详细商定相关事宜。他决定孤注一掷,一定要扭转局势。
几天后,京城的官员都在暗自猜想,使者不是说三皇子快要回京了吗?怎么还没到呢?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们都很想知道三皇子在北夷地区的成果。
只有少数官员知道三皇子在北夷地区的事情,比如中书和门下主官等人,赵敬亭也知道,但是他是赵敬哲私密告诉他的。沈则思详细介绍了三皇子在北夷地区的事情,以及引发的麻烦,赵敬哲甚至有胆量推测:认为那些匈奴是李谷一等人放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军户税事件的危机。
赵敬亭对此有不同看法,他认为匈奴入侵肯定是真的,并不是李谷一放出来的。但是西北士兵没有认真抵抗,这可能是事实。赵长善仍在前线治水,之前来信说他可能不能回来过年了,赵敬亭将主理京城赵家的所有事务。他给赵敬哲回了信,建议小心谨慎观察,努力积累军功等等。
叶问也知道三皇子在北夷地区的事情,他表现出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恶狠狠地骂道:“这个后宫!她真是脑子进水了!“赵敬亭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无语,这位老师真是的!
很快,京城的官员得知了三皇子的最新消息,果然,三皇子出事了!
原来,几天前三皇子一行人已回到了京城西侧的秦岭,但是还没等到越过秦岭,他们就在秦岭山地遭遇了埋伏,遭受了惊天动地的袭击,几乎全部人员都丧生了!
埋伏袭击的人大约有五十多人,个个训练有素,明显携带军中的弓弩。谁和三皇子有着深仇大恨,至今还不得而知。三皇子一行人死亡的人数占了三分之二,三皇子府的幕僚全军覆没,连随从的兵部护卫也伤亡惨重。只有兵部员外郎祖明臣殚精竭虑保护着三皇子,剩下的几个人才得以幸免,赶回京城地区。然而,三皇子身受重伤,性命危在旦夕,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经由飞马加鞭的斥候传遍了昭武帝的耳朵,迅速在朝堂上下传开!
阳光明媚的白天,竟然会有人埋伏并暗杀皇子,而且还动用了军中的弓弩,这实在是太大的事情了!
皇子受伤,与军队内部似乎有关,这一事件让昭武帝和京城官员震惊不已,许多官员开始回想起慈宁宫的刺杀事件,怎么会接连发生对皇室成员的谋杀事件?有谁胆敢如此冒险,对皇室动刀动箭?
昭武帝的表情突然间变化,他清楚地记得慈宁宫那种临死绝望的感觉,所以他更愤怒和震惊!现在,他的皇子正躺在尚药局受重伤,奄奄一息,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谋杀皇家成员?而且这事还涉及军中的弓弩,与军队有关,看起来只有西北都护府有这个能力!
但是三皇子在甘蒙都护府待了快一年的时间,李谷一是否有不轨之心,机会多得是,为何要冒险在秦岭设下埋伏并发动袭击呢?
秦岭刺杀事件引起了京城官员的震动,现在连性命都未必能保住,能否度过这一关还不好说。即使为了不受追究,也不必把自己的生命都赔进去吧?
连昭武帝自己也产生了动摇,但他看着赫连明宏人事不省的样子,这位本该享受富贵的皇子,现在连性命都不保,不禁产生了愧疚和心疼之情。
昭武帝年纪越大,越对生老病死感到唏嘘,也越珍惜家族的血脉。在赫连明宏还处于昏迷状态时,他下令不再追究三皇子在北夷的行为,对祖明臣等人也有所赏赐;同时,对李谷一等人进行了处罚,命令停职一年!此外,还让尚药局的人全力救治三皇子,并多陪伴翊坤宫的周贤妃。
至于秦岭袭击事件,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更多的证据,最终只能作罢。三皇子在北夷闹出不少麻烦,但由于袭击的事情没有被追究,反而得到了皇帝的恩宠,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赫连明烨尤其感到愤怒,本来他以为,只要老三回到京城,但由于三皇子伤重临死,情况发生了变化!
秦岭的弓弩涉及军中的事情,兵部尚书陈佫也感到紧张,调查了多天却毫无结果,也就放弃了。大昭军中有那么多弓弩,要查探出来实在是不太可能!二皇子和韩近南纷纷皱眉思索了一阵,猜测秦岭事件的真相,以及涉及军中弓弩的来历,但他们也感到一头雾水,真相是什么,他们怎么也不知道。
幸运的是,三皇子在昏迷了五天后终于醒来了,虽然浑身伤痕累累,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昭武帝终于松了口气,他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三皇子因为刚刚苏醒,还不能说话,只能默默地看着昭武帝流泪,那眼神中透露出惊恐和悲伤,似乎在寻求昭武帝的安慰。昭武帝心软了,他说父皇会为你做主,北夷的事情也不再追究,你安心养病吧。
赫连明宏在止住眼泪后,闭上眼睡去,开始了休养生活。
叶问在尚书左仆射府,对着赵敬亭跳脚,大声责骂。如果听不清楚内容,还以为他对赵敬亭发脾气呢。
赵敬亭也叹了口气,叶问的话代表了一部分官员的心思。一方面是认为三皇子深受皇帝宠爱,另一方面是担心昭武帝年纪渐大,开始昏聩。现在北夷的事情处理如此,必定会让李谷一和西北士兵心寒。如果不采取措施安抚西北士兵,北夷的局势必定会陷入动荡。
但昭武帝说话怎么可能会改变主意呢?
朝廷上下陷入沉默。
赵敬亭仿佛看到北夷百姓流离失所的悲状,黯然无语。
赵九灵也了解了秦岭刺杀的情况,不禁皱起了眉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一世,赫连明宏安然返回京城。不久之后,北夷军户税的事情被揭露,昭武帝因此对赫连明宏不满,所以后来,赫连明宏成为第一个被赫连眀烨除掉的皇子。这一世,为什么情况发生了变化呢?
皇子遇刺的事件影响深远,连夏荷都能详细讲述当时的情况,可见影响之大。秋桐和盯梢后来去过秦岭,却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甚至差点和赵从武及其随从在那里相遇,幸好秋桐等人警觉,只得匆匆离开。
刚刚平息了有关三皇子的争议,京城的官员又一次热闹起来。原来七月份出使西蒙的使团回到了京城,使团、商团等一大群人给京城增添了年味。
使团回到京城的那一天,鸿胪寺正卿罗学武和鸿胪寺丞赫连明烨亲自在城门迎接,表示隆重。除了鸿胪寺,兵部也派来了几位官员,他们是为了迎接李真航而来。
使团离开京城已经五个多月了,时间很长。这是大昭多年来第一次派遣使团到西蒙,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鸿胪寺的官员也十分激动,即便是昭武帝在皇城里,也焦急地等待着方少南他们的汇报。
方少南带着使团入宫,向昭武帝递交了节符和国书,然后简要介绍了出使西蒙的成果,从程序上来说,这次使命已经完成了。
总的来说,这次出使的收获相当丰富。他们与西蒙约定了出兵的事情,也调整了互市的某些细节。大昭商团也顺利地将带来的茶叶、药材、丝绸等特产在燕都销售,获得了不少收益。此外,工部的官员也获得了一些西蒙的物产种子,准备带回大昭进行研究,以防止再次发生像去年不识榴莲的情况。
总之,出使任务顺利完成,不仅如此,大昭的使团还在西蒙的国土上展示了威风,成功地传达了国威的目的。被人们津津乐道的西蒙棋局,大昭的主角正是沈则儒。
方少南向昭武帝禀告了赵敬文和迟禄比棋的事情,赵敬文还展示了西蒙王朝授予他的棋艺博士金册,再次受到国子监官员的赞许目光。现在他已经能够自信从容了,不再像去年那样获得小科举时的紧张感。
“很好,彰显了大昭的国威,说明我们在文明治理方面遥遥领先于西蒙啊。“昭武帝非常高兴,还决定授予沈则儒棋艺博士的称号。等到明年开春时统一奖励功绩,他们也特别命令出使官员休息五天,然后在上朝时述职。随后,他们离开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