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灵再次被一身冷汗惊醒,头脑中嗡嗡作响的声音吵醒了正在值夜的丫鬟云秋。
“小姐,您要起床吗?”云秋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动作却异常迅速地拿来了烛台,修剪了烛心,原本昏暗的房间立刻明亮了起来。
当赵九灵借着烛光看清自己的小手时,原本惊慌失措的心情瞬间平静下来。她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昭烈四年七月,而是昭武二九年三月。
她的父亲赵敬亭被调任至吏部,他在科举考试中担任了一名医生,他的官职是五品。于是全家回到京照,与当时工部部长的祖父赵常山团聚。那是一个他仕途非常繁荣的时期。
这个时候的赵家,族人遍布南北,仅赵家的嫡系已经官声甚隆,呈现出蓬勃的生机,时人称之为“楚越赵氏”。
尚书赵长善,刺史赵石善,郎中赵敬亭,都尉赵敬哲,县令赵敬诚。
还有赵敬华,赵敬文......
谁会想到,如此兴盛的楚越赵赵氏,这个百年大族的赵家,后来竟被抄家灭族?
那时的赵家比现在更加显赫,除了“一善三敬七余”之外,还出了一个赵皇后赵九灵。
赵九灵永远都记得昭烈三年七月,那是她一生的噩梦,永远无法忘记。
褫夺赵长善的庄国公爵爵位,发配至大理寺,下狱;
罢免赵敬亭的岭南道观察使职务,以渎职之罪下狱;
罢免赵敬诚的杭州刺史职务,以渎职之罪下狱;
赵家一族蓄私兵五万,罪名同谋反叛;
赵家一族的男丁无论年幼还是成年,全部以谋反罪被斩首。
废黜皇后,诏令:“皇后行为不端,不适合承担天命。宫闱之内,既没有女德,还滋生了吕、霍之风,多次违反教令,不能教育她的孩子,教导未来的继承者。这是她的一次过错,而其他的过错更甚,罢免她居住的秋亭宫。”
至此,赵家一族覆灭,从此消失在大昭王朝的眼前。
而赵九灵,日复一日地吃冷饭和变质的菜肴,破败的宫殿四面环绕着冰冷的风,只有一层薄被可以遮挡身体,恶毒的嘲笑声不绝于耳,她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了十七年。
宫女们恶意地在她耳边说:赵家已经灭绝了,你怎么还不死?
我怎么能死?!赵九灵喃喃自语,国丧的钟声还没有敲响,她怎么能死?她要看着,借助楚越赵赵氏的势力,他能苟活几年,只有他死了,她才有资格去见亲人。
为了帮助他登上帝位,她以赵家嫡长女的身份,以赵家百年的安宁为代价,谋取他至尊之位。
先帝昭武三十八年,工部尚书赵长善献策安定八方,让他在诸皇子中先占优势;
庆安殿大火,功立太子;
北夷乱军中保护他安然无恙,赵家子弟中有人中箭身亡;
替他喝下毒酒,以自身残废引发他反击,名声扬起;
编写昭烈实录,隐恶扬善,名正言顺;
平定南蛮之乱,显现中兴盛世之象。
......他给赵家带来的是谋反之罪,背叛国家的祸害,灭族抄家,赵家几代积善,却留下了这个永世的污点。
就连她的胎儿,也因为堕胎药而夭折。
在她求饶之时,他口出诛心之言。
她在秋亭冷宫等待国丧钟声,如今回到了昭武二九年。
没有听到国丧的声音,却重生在十三岁。
这一世,我必让你无缘登上至尊之位,我赵家不会倒下。
云秋的声音唤醒了赵九灵的思绪,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丫鬟,随即轻笑道:“做了个噩梦。”
“肯定是马婆婆说的故事吓着你了,”云秋边移开烛台边小声嘀咕道。
赵九灵听着云秋的唠唠叨叨,看着她盘着双丫髻的稚嫩脸庞,那位威严肃穆的云秋姑姑的影子,最终只活了二十七岁,那一夜坤宁宫的混乱中,她和春珠、夏荷、白雪一起以“巫蛊”的罪名,被内侍乱棒打得血肉模糊。
而现在的云秋,正是新生活中的鲜嫩年华,为了马婆婆一个小故事而能念上大半夜。
马婆婆,赵九灵的奶娘,喜欢给丫鬟们讲一些传奇故事,她是最平和的人,小丫鬟们都很喜欢她。
赵九灵也不例外,她刚好听到了一则她感兴趣的故事,云秋所说的吓人之事,正是其中之一。
这一世,我必定会保护你们周全。
赵九灵在内心暗自发誓,只有赵家周全,才能保护她们。我要做的,就是改变赵家一族最后的命运。
“小姐,今天有宴会,有皇亲参加,您一定要好好休息。”云秋走上前帮赵九灵整理了一下被角,努力想让赵九灵再睡一会。
赵敬亭回京升迁,进入京兆政治圈,特地在通文大街的赵家大宅举办一场宴会,邀请赵家的姻亲和旧友,以及朝廷官员。宴会的日期就是明天。
但对赵九灵来说,她在秋亭冷宫日日回忆,越发觉得这场宴会被有心人利用,二哥赵从武被设在陷阱旁的鲜肉,目的是引诱赵家陷入困境。
赵家一向求稳,怎么会卷入夺嫡之争中?在场的,只有他一个皇子,而赵家的人却浑然不知。
既然别人已经事先布局,她要如何才能破解这个局势?
赵九灵在明亮的房间里苦苦思索,无法入睡,这让云秋急得团团转。
云秋在旁边踱来踱去。
“云秋,你堂兄在后门当卫兵?”赵九灵突然有所领悟,急切地问道。
“是的。”云秋不明所以,讷讷地回答。
“明天你去找他,...”
赵九灵的眼神异常明亮,仿佛逼人,终于如隐忍已久的闪电,赵九灵在天快亮时稍稍眯了一下眼,醒来也不觉得累,只觉得三月的寒意让人有种异常的清爽。
“姑娘,这么早醒来了?今天不用向太太请安,可以再多睡一会的。“马嬷嬷从门外进来,看见赵九灵端坐在梳妆台前,显然已经起来好一会,不由得多说了一句。
因为今晚设宴,赵家太太,赵九灵的母亲赵于氏实在分身乏术,时间紧凑得很,于是免了众人的请安,好安心把筹备的事情再细心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