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一点，恶魔大人。”
米契尔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金，还有他身后的侍卫面不改色的说。
金眯眼看他：“还没有找到她？”
已经过了多久？连一点消息他都没有得到，而信誓旦旦说着会将圣女接回来的米契尔却自那以后没了动静。
他感觉这人根本就没有真的想把人接回来。
他可以直接去寻求黑暗神的帮助，但他顾忌神明可能会给她带来危险，因为黑暗神是那样冷漠且不近人情的——所以他才忍了米契尔这么久。
“当然不是，实际上我们已经找到了她，可她身边跟着光明圣子，我们无从下手。”
光明圣子？
金心中闪过无数不好的念头，他语气变得急切：“她怎么样？”
“她很聪明，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创造这两个身份的时候，因为他偏向于隐藏和留后手，所以没有将光明圣子这个身份暴露，于是除了霍乱神以外没有人知道光明圣子原来也投靠了黑暗。
而现在他发现当时没有暴露出来确实是一件好事。
“不过我在那边教堂里安插的人最近会将光明圣子‘赐福’的活动提前，等他离开瓦萨特区后我会安排一些小事故吸引他过去，然后——”
米契尔抬了下头，脸上露出笑容：“或许你愿意帮一个小忙？”
话已至此，他的意思是想让他杀掉光明圣子，他想一石二鸟，以乌合作为诱饵，利用他解决掉他的死对头。
当然，对付一个圣子这件事对他不算难处。
但问题是他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你说，乌合和光明圣子在一起？”
米契尔点点头，表情也有些严肃，他说：“乌合小姐凭空出现的现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但意外的是乌合小姐居然会光明魔法，所以他们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只不过暂且将她看守住，询问相关事项。”
“真是奇特，那边的人说据乌合小姐所说，带她到那的是一团漆黑的雾。”
“……”金看着米契尔，试图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破绽，但对方没有丝毫异样，被他盯久之后还露出一点疑惑。
米契尔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对了，在光明圣子遇害后，教堂肯定会陷入混乱，到时候两位主教会将她送往龙的领地，我想你可以在那接她？”
他站起来，眉头蹙起，带着一种忧愁：“我也很希望，黑暗神能给我们一些回应。”
金不关心黑暗神会不会给他们什么回应，他只关心乌合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身边。
脚腕的锁链已经宛若与他融为一体，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可以。”黑暗神与他的差距太大，他不知道能否得到对方的回应，退一步讲，就算得到回应，他也不知道祂会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巫来帮他。
“你最好能保证她回来。”
米契尔但笑不语。
他嘴里能有多少真话？
等亚尔维斯快死的时候，把这个麻烦也连带着去除吧。
————
在临近巡视的前几天，亚尔维斯就将她留在了教堂，除去教导她一些课堂知识外，还会抓紧教她一些圣子圣女们才会的魔法。
“这也太赶了吧！而且我听说你一般巡视的时间在八月份左右，应该在两个月后！”
乌合坐在地上看着这些书，不解的问。
“嗯，因为之前发生了魔兽暴乱，所以主教们商量着让巡视提前，顺便观察一下大陆内有没有黑暗气息。”
“哦……”
乌合看着背对她的亚尔维斯，对方的手正拆着什么，好像是刚才侍女拿进来的包裹，她不想继续看书，就起身走过去看他在干什么。
修长的手轻轻松松解开了包裹上的结，然后将用来包东西的布料摊开，最后他两只手捏起里面衣料转身轻轻一抖，包裹里的东西就显出了真面目。
“衣服？”乌合往那里看，除了这个裙子外还有别的东西。
“服饰。”亚尔维斯将裙子肩膀的位置与对方的肩膀贴合，看起来似乎正好，不过他还是问：“要试一试吗？”
“……这还得换校服？”
“为了保持仪态。”
乌合就看了看他现在的样子，亚尔维斯确实经常穿着白色系的衣服，腰间用金色的腰带束着，平整的衣摆一直垂到脚踝。
“好吧。”她拿着衣服去了里间，把那些穿上照照镜子，果然是同样的白色系。
裙子很简单，圆领的长裙，但面料很丝滑，像绸缎。
衣裙上还有一种香味儿，有点熟悉。
不过这连成片的金叶子是什么？项链吗？
但她没找到系带，就捏着这个走了出去，等出去后她发现亚尔维斯也换了一套，此刻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他的这件与之前不同的是拥有了繁琐的纹路，同时头上多了装饰……
在看到他头上的东西时，乌合发现这金叶子原来是戴头上的。
这时亚尔维斯已经发现了她，看到她手里的东西后，就走过来替她插入了头发中。
在他靠近后，一种清浅的香拂来，让乌合想起来自己刚刚闻到的香味，她兴高采烈的说：“我身上的香味和你一样哎！”
亚尔维斯给她调整发饰位置的手一顿，他垂头在她肩膀那嗅了一下，然后赞同道：“是的，和我的一模一样。”
在睡觉之前，亚尔维斯将乌合按住，用圣水与光精灵母树树枝的混合粉末给她在蛇纹上描了一遍。
“防止黑暗魔法的印记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不想让她在他的地盘上被霍乱拉进祂的领域内。
等乌合离开后，他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他已经暗地将乌合是圣女的消息传播给了霍乱信徒，并且让他们在他离开瓦萨特区，赐福结束前将他吸引到靠近龙的领域那边的边境，让他们将他逼退到龙的领域上，之后让金·莫里斯杀了他。
而他，将会在“濒死”前用最后的光明魔法召唤光明神，祂的圣子将死，祂不会坐视不理，然后趁此将那个恶魔杀掉也好，重新打回黑暗里去也好，总之让他早点下线。
乌合……乌合当然不会回到黑暗大陆，她会是下一任圣女，她会目睹他们的自相残杀，她会获得很多很多信仰，为了复活他而去成为神。
……要是他一个不够，没关系，计划是多变的，还有她的那个什么博格老师，好朋友……巫族。
等他死后会留下一个东西，让她误认为亚尔维斯的灵魂在其中，但那不过是个收集能量的器皿，等她真正成为神，注入那磅礴的力量后，反叛部的主系统会将它转化成维持它自己与部门的能量。
亚尔维斯蓝色的眼睛依然清澈，好像透亮的湖水，能清晰的看清底下的一切，但等人真正下水之后才发现深的可怕。
直到出发的那天，乌合同来送行的博格和梅利莎说了很多话，等到主教们催促之后她才同他们告别。
主教们给他们原本的说辞其实是圣子发现她的魔法天赋很高，于是这次出门后顺便带上她去历练。
于是虽然不舍，但他们并没有反对。
马车顺利的离开了瓦萨特区，亚尔维斯声音温和的同她讲着一些赐福的“工序”。
马车咕噜噜的转，由于它施加了魔法，所以速度很快，只花了半天就到了另一个区。
这里已经得知了光明圣子到来的信息，于是街道被围满，等接应人带着圣子和她走到中央广场后，应当被赐福的人将他团团围住，神情恭敬。
每个区受到赐福的人数有限，所以区域长一般都会将最需要赐福的人群带来。
乌合没有进去，因为亚尔维斯先让她实地观摩一下他的做法。
她站在那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但他们随后又渴望的注视着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默念咒语，将手指的亮光点在其中一个人的额头——这并不是像阵法一样能将每个人覆盖，而是一对一进行的。
乌合一连看了两个后不由得有些蠢蠢欲动，只不过亚尔维斯没有开口，她也就只是静静看着。
但是这个过程太过于枯燥，乌合无聊的去看别处，但是却意外看到了远处巷口那边悄悄扒在墙边往这边看的小姑娘。
她看起来很干净，但是衣服很差，上面有着补丁。
乌合看了几秒，又回头看围着亚尔维斯的那群人，他们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普通样式，至少比起笑眯眯旁观的区域长和另两个贵族来说要破，皮肤相对要细腻，有几个人的手看起来也是没有太多茧的。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悄悄离开了这里，往巷口那走。
巷口那往这看的小姑娘看见了她，脑袋往里一缩，不见了踪影。乌合不由加快步伐追上。
在她转身后，区域长和其他两个贵族看了眼她的背影，但是什么也没说。
亚尔维斯也发现了，但他装作不知道。
这是个好机会不是么。
乌合走进巷口，这里的道还好不是什么十字口，而是单行道，让她不用选择方向。
她拐了好几个大弯后，截然不同的环境映入眼帘。
这里不像外面那样干净，这里的地面不平，还有倒泔水没有排尽而积存的臭水洼。
土块、木头、石头、茅草……这些混合着造了一个个可以居住的小房子。
乌合穿过小道，一些妇人们坐在自家门口灵活的编织着手工制品，她们的衣物上有油污，打着一块一块的补丁，头发被全部笼进白色头布中，皮肤暗黄。
她们嘴里嘟囔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语言，一些小女孩儿们就坐在她们身边沉默的跟着编织。
乌合又走了一步，这次她的脚步声让一个妇人抬头，她看见她后一愣，忽然大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其她妇人也纷纷抬头。
她们有些局促的将膝盖上的东西放一边儿，然后站起来。
有个人鼓起勇气问她：“大人，您是迷路了？”
乌合沉默了几秒，然后问：“圣子前来赐福，你们为什么不去？”
妇人们面面相觑，接着熟练的回答：“有比我们更需要帮助的人呢，大人。”
“哦……”
乌合看着她们粗糙的手，然后说：“那么，现在轮到你们了。”
她上前一步，学着亚尔维斯的姿态，微微颔首：“光明神会保佑祂的信徒——而我是祂在人间的代行者，圣女乌合。”
她们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就见她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然后就像她们曾经看过的那样，手中泛起光亮，然后点在那个人的额头，随后融入其中。
“神明护佑你。”
那个人摸了摸额头，她看着乌合，嘴唇蠕动了一下，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乌合就又转身，望向其余人。
寂静两秒后，她们纷纷跑了过来，有两个跑去了别处，也许是去告诉其他人。
这次换她被团团围住，不过一个是在高台，周围人恭敬不敢触碰，另一个在巷中，闻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激动的人会忍不住抓她的衣服连连道谢。
神明的赐福，抹去信仰者的苦痛。
但在抹去他人病痛时，赐福的人也要有足够的能量。
之前只是几个祈求好运，之后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人来，其余无关紧要的人反而为他们退让。
他们祈求她的赐福，希望未来生活可以变好。
而乌合看了他们半晌，选择使用治愈魔法。
面对普通人，魔法师的魔法的起作用时间和消耗要少一点。
她问恢复小臂的人为什么不去请求这里的魔法师帮你恢复。
那个人看着自己长出来的手臂愣了片刻，竟热泪盈眶，忽然跪下来给她磕头。
乌合不知所措，连忙将她拉起，但另些个人又跪下了，他们求她也帮帮他们。
“因为治疗费用很贵很贵。”他们哭着说。
这时乌合才又发现一件事，这是没有人和她说过的事，那就是：原来魔法师们可以轻易做到的事，却会要普通人很多很多钱。
这一下午乌合没有再去搞什么赐福，而是由这些人牵引着，去了很多需要治疗的人的家里。
小巷一条接着一条，将这里全部串联，没有钱财的人就生活在这里，与繁华的街道隔离。
“这里是贫民区。”他们这样自嘲着。
乌合治疗完最后一个人后，那个久病在床的人忽然喊了句：“根本没有神明！我日日夜夜祈祷，最后救我的依然是人！”
没有人去反驳。
乌合叹息，她走出这个又破又小的木屋，去看黑下来的天。
她离开之前没有和亚尔维斯说。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然后出现另一个问题：什么是神明？
书上说，神明爱世人。
神明庇佑祂的信徒，让祂的信徒不受苦痛。
现在她突然觉得这是个空话，由人自己编的空话罢了。
等她成为了大魔法师，就要将巫族扩大，到时候受伤的就来找他们，他们不会收他们的费用。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她头忽然一疼，一堆记忆碎片忽闪而过，嗡嗡的吵的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