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合倒出一粒咽下，没回他。
之后他们就坐在这已经被砍出一片沙土的地面上坐下，一个开始调息，一个静静的看着远处。
片刻，恢复过来的乌合吐出一口浊气，问他：“话说若是我加上这些符纸有几分胜算？”
她拿出几张来给他看，吴晨扫了眼那些东西，回答：“毫无胜算。”
他拨了一下那些纸，笑她：“这些符纸都是之前传下来的，威力确实有，但太老套。”
说着，他扫到一张，把它扯了出来：“猜猜这张是谁先造出来的？”
乌合听他这么问，心里就有了大概：“……你？”
“答对了，作为奖励，那就送你一张我做的符吧。”他把这张还她，然后又掏出一张来递给她。
乌合原本是不打算接的，但当看清他手中的符纸时忽然愣住——洋洋洒洒几个大字写下，一撇一勾都有潇洒之色，宛如马上就要从这纸上飞出来。
她接过，仔细看去，果然有一列小字排在旁边，写着：“无故伤人，必有恶报。”
她看着看着，忽然就笑起来。
吴晨奇怪，他自认为自己的字不算丑，怎么就叫她笑起来了？
“这是你什么时候写的？”她晃了晃手里的纸。
吴晨：“不记得了，随便拿的。”
“怎么了？觉得字丑？”他还是纠结于这个小问题。
“不，只是总觉得哪里见过。”乌合将符纸都收回去。
上上个世界看到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就想着这一定是一个潇洒肆意的人写下的，而现在见了本人，好像就有些遗憾于物是人非，有着这样字体的人，现如今也被困于挣扎漩涡之中。
“千年前的你是什么样的？”
吴晨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眯着眼看刺目的太阳，嘴上敷衍：“史书怎么写，那我就是什么样。”
“那你的前半段人生真像话本啊。”
他不知道她这个感叹是发自内心无意识脱口而出，还是有意刺他，不过他也没在意，也就附和道：“确实，只是我这个主角最后的结局是死亡。”
“那你不甘于的是死亡，还是被天道安排而无力反抗？”
“你这个话不对。”他挪了一点距离，靠近了她，不过头依旧没有偏过去看她。
“因为祂让我死，我反抗既是因为不甘于死亡，也包含不甘于祂安排的意思。”
他盯了一会儿太阳，移开视线后眼前就有些黑，有很多小黑点浮在眼前，就像他那时候得知他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一样，眼前一片黑暗。
“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想过，那次我隐瞒了天道活了下来，我大可以一直这么活着，我曾经也想过是不是不甘心自己明明是天之骄子，却被莫名其妙的要求去死，但后来我就发现，我不甘心的原来是自己。”
“我既是天之骄子，那凭什么反不了天？”
“也一度以为我可以代替祂，可惜后来发现就算我反了祂，祂也能在最后关头毁了这世界。”
乌合听完他的话，也看向他刚刚一直看着的太阳，只一眼后就被刺的眼睛难受。
她移开视线站起来，又一次问他：“为什么突然想选这个结局？”
她侧目：“别说为了爱，也别说突然发现这个世界里的人真实的不想让人杀了。”
“……”吴晨哑然。
“真是的……刚刚我觉得我说的挺真诚的……”他扬起笑容，懒懒散散，没多少真诚。
乌合“呵呵”一声。
先别说他之前搞了那么多破坏，现在忽然就想放弃所有和她一起死多么不合理，再者她可没觉得他得知天道真相是有多么受挫，之前那世界意识不还躲着他走么？
他大部分举动都叫她捉摸不透用意，但大方向她还是能肯定的——他想得到什么，只是这个要通过她。
“哎——不会喜欢我就算了，怎么连朋友都当不上，我真的这么失败么？”吴晨两手撑在身后，后仰身体，看着乌合轻叹：“你到底会喜欢上什么人？”
“别说有的没的，要么继续训练，要么解散。”
“明明是你先来找我谈心的嘛——刚刚你的态度软和了一些，为了什么？好像是你见到我的符纸的时候……”
他看着乌合，语气放缓：“你在哪儿看到过我的符纸？虽然千年前我从不吝啬于给别人东西，符纸自然也一样大把大把的‘撒’出去……但你怎么会见过呢？”
他一点点的试探，还带着某种笃定意味。
他足够敏感，也拥有足够大胆的联想。
不过她本身的存在也挺明显的。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她还是不太适应迂回曲折的说话。
吴晨目光落到她手上的戒指那，答非所问：“魏尘鞅是出来了对吧，就算他动作再细微，我还是察觉到了，他在你的戒指里吗？”
“他在处理公文。”
“哦——”他就说最近规则的配套措施怎么那么狠辣且干脆，不像乌合的作风，原来是魏尘鞅做的。
奇怪，魔尊竟然也会心甘情愿的让乌合登上那个位子，并且帮她暗处处理公文？
“下次可以带他也来看看——至于我……”
吴晨确认了魏尘鞅不在后，他起身，踱步到乌合面前。
乌合抬了下头，吐槽：“为什么你谈判总喜欢近距离且面对面？”
“嗯，正经来说，是因为想用身高与眼神先制造一点压迫，不正经的话……近距离是因为我想靠近你，面对面是因为我想看着你。”他看到乌合翻了个白眼后停住话语，终于进入正题：
“我想让你带我出去。”
“你是可以出去对吗？你的死亡只是出去的一种契机？”
乌合听到他这么问后，虽然有那个预料，但还是升起了惊讶的情绪，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不过她没有说对还是错，只是静静的等他的后话。
看到她的沉默后，吴晨继续问：“你是天道找的……帮手？对吗？你可以离开这，那么……”
“……”
乌合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问了下40：【这人……】
40：【目前绝对不能透露系统的存在。】
【不过他想被绑定……我可以和别的系统说说，至于有没有人要他，那就看运气了，毕竟系统们绑定的任务者中不缺天才。】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你。”
乌合转着他走了一圈。“你杀不死我，要困……似乎也困不住，只要我真的想走，那世界意识也拦不住我。”就是要付出一些能量为代价，不过这一点她当然不会说。
吴晨不知具体情况，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乍一听乌合这么说，潜意识就相信她不会骗他，于是道：“我可以一切听你的，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杀人放火……”
【是可以建立联系，也是他单方面的，我们不联系他他就联系不到我们，既然他这么说了，等他也绑定系统后我们可以让他上供点能量，嘿嘿嘿。】40无比雀跃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乌合脚步一停，正好转到他面前。
“你真的想走？”
“谁想永远生活在狭窄的桎梏中呢？”
自从手上有了戒指，她就养成一个习惯：在思考中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拨动戒指。
她转了两圈，提醒他：“死亡的那一刹那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可能会失败。”
“死亡对于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吴晨心头一松，他知道她是答应了。
乌合想了一下，问他：“你喜欢话本吗？”
吴晨挑眉：“我想，这个你最清楚。”
“好吧——”
“你可不要失望。”
——————
吴晨在闲的没事的时候发现了一处幽静僻静之地，这里还有鲜花绿树。
他看了半晌，觉得在这指点乌合不错，于是决定下次就叫乌合来这里。
可等到了那一天，他脸色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就沉下来。
因为他没想到她还真的带上了魏尘鞅。
魏尘鞅抱臂站在她身后，看见他后嗤了一声。
吴晨：“……”从千年前与他对上开始，他就觉得他很不顺眼，当时和乌合说那话也只是开玩笑而已。
没事，就当他不存在——
像往常一样过招，像往常一样手下不留情，他刚起几分兴致，就见倒飞出去的乌合被魏尘鞅接住。
“没事吧？”他低头问她。
“没事。”乌合摆了摆手。
魏尘鞅皱眉，用手帕抹去她嘴角的血。“你……好吧，既然你想，我不拦你——”
“等等！”吴晨实在看不下去了，抬手打断这幕“打情骂俏”。“我说前任魔尊，您不要来打扰我们。”
“打扰？”魏尘鞅冷眼看他“呵呵。”
吴晨：……
他面上挂着浅笑不变，语言却逐渐变得尖锐：“您没有看出来么？据我所想，您应该是强硬跟着乌合出来的吧？”
“您不觉得您的存在……有些碍事吗？”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划来，吴晨用铁剑挡下。
“这就没意思了，前任魔尊大人。”
魏尘鞅眼中的杀意慢慢隐去，他一边为乌合疗伤，一边用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道：“是本尊不对。”
他拍了拍乌合的头：“我等你练完，然后一起回·家。”
后两个字他咬的很重。吴晨放下剑，他不生气，依旧面色不改：“那我们继续，乌合。”
“时间很紧，容不得外人叨扰。”
“啧，真是会颠倒是非，不过本尊从不在意谣言。”魏尘鞅退到一边。
吴晨没回他这句，他示意让乌合和自己去另一边练。
目睹两人吵架的乌合这时才赶紧走到另一边。
说实话，每次旁观别人吵架她都有一种紧张感，遭不住遭不住。
等训练结束，吴晨看了眼那边，先他一步上前给乌合喂了还春丹，用灵气帮她调息气息。
魏尘鞅皱起了眉。
乌合没发现又开始涌动的暗流，她喘了几口气，问他：“为什么不能假装啊？”
“因为想让你亲手。”
两人话都说半截，魏尘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心中烦躁更胜。
正在这时，吴晨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转而又低声问乌合：“不如我们训练时间加长，你来我这边住？我想魔界那边前任魔尊大人可以管理好。”
魏尘鞅眼皮一跳，他迅速去看乌合，却见对方也看向了她，好像有一点动摇，他就立刻目露威胁与不赞同，想逼退她这个想法。
只是刚让乌合按下那点小心思，吴晨又缓缓道：“也可以让我去魔界……”
“吴晨。”魏尘鞅拎着乌合后衣领把她提起来，然后拉着她远离了他“你其实，就是想让本尊打你一顿是吧？”
说干就干，魏尘鞅直接上去和吴晨打了起来。
他们给自己罩了个屏障，防止误伤外面的乌合，然后打的天昏地暗，下的都是死手。
乌合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打起来的，刚开始还企图想让他们停止斗殴，但看着看着，她就下意识去描摹他们打斗时的一招一式，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其中的那一些很实用的技巧上。
她一边看，一边拿出留影石记录，嘴里还喊着：“以和为贵，不要打架！”
两人慢慢冷静下来后看着她这样都忍俊不禁，他们招式也渐渐趋于缓和，动作放慢，好让她看清楚。
至于面前这个东西/蠢货根本不足为惧，他才是会和乌合走到最后的人。
…………
那天两人大打出手，于是乌合不管魏尘鞅说什么也不带他出去了。
就算他再怎么保证，总感觉这两个人一见面还是会打起来。
而且就算不打起来，也会像那天一样围着她展开奇奇怪怪的话题，故意露出让她头皮发麻的可怜表情，到最后三个人都没开心到哪里去。
乌合打了个哈欠，在床上翻了个身，今天不想努力，暂时先歇一天。
通灵石动了一下，她将灵力注入，发现是晏知寒问能不能再送他一朵鸢尾。
仔细想想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有可能是上次的那朵已经枯掉了。
于是她回了个：好的，我去给你。
而对方回她：我过来就好。
乌合从床上爬起来，往花房那边转了一圈，挑了个不同色儿的鸢尾给他送去。
晏知寒收到花后很开心的样子，他这次递给她一袋点心，说凡界的人说女孩子喜欢吃这个，于是就给她买了。
乌合接过后里面的甜味儿就冒了出来，好像确实很好吃的样子。
“谢谢了，剑尊。”
“不用，若是它枯萎，下次还能来找你吗？”
乌合疑惑：“剑尊那边没有鸢尾吗？”
晏知寒轻轻抚过花瓣，回答：“没有你这里的好。”
“……”
他们这次交谈过后就直接道别了。
只是她没想到没过几个月，他就要来一次，从各种颜色的鸢尾到百合，再扩散到其它花种，渐渐的让乌合怀疑难道他真的只是喜欢这边的花？
就是他不怎么会养，她教过多少次了，到他手里的花的保质期还是只有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