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三号与十三号顺着多恩大裂谷的崖壁滑入谷底,它们来到母亲身边,检查着母亲的身体状况。
“母亲,我们又来看你了,今天感觉怎么样。”零三号轻轻的抚摸着母亲黄褐色的皮肤。
“僵……僵蚕……”母亲虚弱的叫着零三号的名字,“我……好饿。”
“母亲,你再忍一下,捕食者们很快就会送来食物的。”零三号心疼的安慰着饥饿的母亲。
“来吧,母亲。让我来看看你的病情怎么样了。”十三号爬上母亲巨大的身体,用可以透视的眼睛观察母亲身体内部的状况。
多恩一族的身体结构十分简单,它们的身体仅由肌肉和大脑组成,通常情况下,他们身体内的肌肉占比约在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九十五,而脑袋通常只占身体的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五。它们的身体器官虽少,但功能性并不亚于人类,它们的肌肉既是进食器官又是消化器官,既能为脆弱的大脑提供保护,又能支撑它们四处移动。在多恩一族的医学中,脑死亡宣告着生命的结束,只要母亲体内的病毒没有入侵大脑,她的病就还有救治的余地。
“十三号,母亲今天的状况怎么样。”零三号对头顶的十三号说。
“不要着急,让我再看看。”
十三号用它那可以透视的眼睛扫视着母亲身体中的一切,半个小时以后,它眉头紧皱的来到零三号的身边。
“母亲的病怎么样了。”零三号看十三号的脸色不对劲,十分急切的问道。
“母亲的病情很不乐观,病毒与母亲肌肉的结合度越来越高,现在,母亲的体内充满了黄褐色的脓液。”
“从母亲大脑表面覆盖的黑斑来看,她的大脑似乎已经受到了损害。据我猜测,母亲近日突然吐字不清,就是病毒破坏了她的语言中枢导致的。”
“这……这该如何是好呀。”零三号在十三号面前来回踱步,“人类有一种叫做手术的治疗手段,说是什么,可以通过把坏死的部分切除来避免病毒扩散,这种医疗方法可以用在母亲身上吗?”
“那是人类的医术,不能运用在我们身上。”十三号摇摇头,“这样跟你说吧,健康族人的肌肉十分紧实有力,而母亲的肌肉就像是生鸡蛋的蛋清一样,在病毒的影响下逐渐转化为液态,母亲的自愈能力在病毒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差,现在,她的身体不能受到过大的创伤。”
“如果按照多恩一族的医术来治疗,唯一的方法就是往母亲体内注入健康的细胞,让健康的细胞吞噬并取代病态的细胞,这样就能让母亲恢复健康。”
“那么,到哪里可以获得健康的细胞呢。”零三号向十三号问道。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召集种族中所有拥有健康细胞的族人,用我们身体中的健康细胞为母亲做一碗药汤,我们把药汤注入母亲的身体,让健康的细胞杀死母亲体内病态的细胞,从而减轻母亲的病症。”
“并且,这药汤做的越多越好,这就好比两军打仗,只有我们的兵源充足,才能击破对面的封锁。”
“嗯……也只能这么办了。”零三号认同的点了点头。
零三号和十三号立刻爬上地面,准备召集族人们为母亲制作药汤。可它们还没向前走几步,就被慌忙前来的三十二号拦住了脚步。
“零三号,你们快去看看吧,常山突然晕倒在地,醒来之后见人就打,他好像发疯了。”
“什么,见人就打,他们体内的病毒还是发作了吗?”零三号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走,快带我去看看。”
零三号和十三号跟随着三十二号的步伐,火急火燎的赶到族群中的聚落之中。
半个小时之前,小花和常山晕倒在荧光粘液铺成的道路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族人注意到了昏倒的两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三十二号挤进围观的族人之中,看见族人们正在用肢体晃动两人的身体。
“三十二号,小花和常山突然躺到地上不动了,我们要带他们去找十三号医生吗?”一名围观的族人对三十二号说。
“十三号和零三号正在给母亲看病,别担心,我先把他们带去十三号的房间。”三十二号向那位族人回答道。
“三十二号,不用麻烦十三号了,你看,常山的眼睛似乎睁开了。”另一位族人突然喊叫道。
在族人们的围观下,常山缓缓的睁开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角处不断流出黄褐色的异物。
“小家伙,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倒在地上。”一位好心的族人上前将常山扶起。
“呃……呼…呼……”常山面色狰狞,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盯着围观的族人们,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情。
“小家伙,你的脸色好像有些……”
还没等这位好心的族人把话说完,常山突然握紧拳头,冷不防的给了它一拳。这一拳打的毫无保留,一拳将这位族人击倒在地。
“常山,你怎么打人呢。”三十二号连忙扶起那位倒地的族人,向常山质问道。
“咝……”常山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的大喘着粗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燥热,身上黑斑的颜色越发加深,他已经失去了理智,现在,他只想找一个地方倾泻掉心中这股烦躁。
“哈……呵呵……”常山狂笑着,他双腿发力,飞速接近一位旁观者,用青筋紧绷的双臂一把戳进了它的身体。他的双手在那位旁观者的身体中不断搅动,毫不犹豫的从这位族人的体内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肌肉。
“常山,为什么?”这位旁观者诧异地看向常山满是黄色血液的手臂,它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被同类所伤害。
“大家快散开,这个家伙好像发疯了。”那位好心的族人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常山的束缚,捂着自己的伤口躲在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围观的族人们一窝蜂的向四周散去,只留下体型巨大的三十二号还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眼前血腥的场景。
“常山,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在触碰我们的底线。”三十二号肌肉紧绷,愤怒的向常山咆哮道。
“呃……”常山抬起满是黑斑的脑袋,用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朝他发火的三十二号,一段对峙过后,常山如野狼一般凶狠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意,他嚣张的盯着三十二号愤怒的脸,缓缓的向三十二号靠近。
“常山,你在挑衅我吗?”三十二号察觉到了常山身体上的黑斑,“虽然我与你相处甚久,但是族有族规,我要把你带回去交给母亲,处置!”
说完,三十二号向常山猛冲过去,挥动着巨大的手狠狠的将常山按在地上。常山对三十二号束缚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的愤怒,他像毛虫一样扭动着身体,使用了一记金蝉脱壳挣脱了三十二号的束缚。常山灵活的绕到三十二号的背后,将身体中的全部力量集中在青筋紧绷的手臂,重重的打在了三十二号的背上。
“什么?”三十二号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打穿,它迅速挥动后肢将常山击飞,一脸震惊的看向自己背部的伤口。这块伤口足足有三十厘米深, 几乎贯穿了它的半个身体,常山的胳膊像长矛一般完全刺进三十二号的体内。
“快去叫捕食者们维持秩序!”
围观的族人们纷纷从常山的身旁散开,它们奔赴领地各处,寻找黄褐色的捕食者们前来维持秩序。
“我们留下来拖住他,你们会去请救援。”
四个比较强壮的族人自告奋勇的留了下来,为了防止常山在大家寻找救援的时候四处伤人,它们与常山在原地周旋了起来。
“你们加油,我去把这件事转告给零三号。”
说完,三十二号拖着受伤的身体前往多恩大峡谷裂部,多恩一族强大的自愈能力让它不必担心剧烈运动所带来的二次伤害,它的伤口在到达多恩大裂谷底部时已经完全愈合。
围观的族人们在平坦的领地上快速奔跑,它们发出特殊的信息波段让身旁的同类知晓常山的暴力行为。这种信息波段十分复杂,只有相同种族的人才可以知晓其表达的含义。
十分钟以后,零三号和十三号跟随三十二号来到常山身旁。此时此刻,四名拖延时间的强壮族人全部重伤倒地,它们的血液在地面上形成了黄色的小水坑,常山正在水坑上暴躁不安的站着。
“我们得拖住他,直到捕食者们来到这里。”三十二号挥舞着粗壮的四肢准备向常山冲了过去。
“常山这个混蛋。”十三号破口大骂道,“你们把他引开,我把伤员带回去救治。”
“三十二号,你去帮助十三号运送伤员。”零三号拍了拍三十二号挥动的肢体,“拖延时间,这个我擅长。”
“零三号,多加小心。”十三号和三十二号异口同声的对零三号说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对族群造成了伤害,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零三号从身体中掏出一根钢筋,在顷刻之间移动到常山的背后,挥动钢筋打向常山的腿部。
啪嗒一声,钢筋狠狠的敲打在常山的小腿上,零三号感到胳膊一震,它低头看向常山小腿上完好无损的皮肤,顿时感到后背一凉。
零三号体型较小,动作敏捷,强大的机动性换来的是力量的不足,它被常山暴力的抓住尾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四处拖行。
“可恶。”零三号被动的挣扎着,它在体表分泌出大量湿滑的粘液,混乱之中,常山的手中一滑,零三号才得以脱身。
“他的身体被病毒强化了,本来我应该能应付他的。”零三号向后大退几步,它丢掉手中的钢筋,小声的嘟囔着,“来吧,我会躲掉你所有的攻击。”
常山和零三号围绕一个中心缓缓移动着脚步,在紧张的对峙之中,常山突然发起进攻,他像猎豹一般冲到零三号的面前,挥舞着带血的拳头朝零三号的胸口砸去。零三号侧过身子,灵活的躲过了这一拳头,常山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强大的冲击力使地面裂开了一个小坑。
“呃……”常山不甘心的嘶吼着,他在空中摆动着流着血液的拳头,仅仅过去了十多秒,常山手背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可怕的治愈能力,这也是病毒带给你的能力吗?”零三号一边观察常山的动向,一面快速的远离常山。
这次进攻的失败并没有打消常山对于零三号的兴趣,他用四肢着地上,像饿狼一般扑向零三号。零三号预测了常山的落点位置,迅速朝着落点的侧面移动。
“啊……”常山扑了个空,他的下巴狠狠的磕在地面上,剧烈的疼痛使他哇哇直叫。
常山彻底被零三号的行为激怒,他站起身来对着零三号不断挥动拳头,零三号灵活的扭动着身体,完美的躲过了常山所有的攻击。
拳打脚踢,飞扑偷袭,零三号就像是一只灵活而又狡猾的蜥蜴,恰到好处的躲过常山的次次重击。常山所挥出的每一拳都能将零三号拦腰斩断,可他输在精确,老虎虽然身强力壮,却也难以捕捉敏捷的麻雀。
你打我躲,你躲我打,常山与零三号难分高下。
“捕食者们还没有来吗……”零三号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它一边用眼睛观察着常山的动向,一边下意识的与他保持距离。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零三号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腿痒痒的,它用余光扫视着脚下的地面,发现自己的小腿被一双手紧紧的抓住。
“小花?你在干嘛!”零三号顺着这双手的方向看去,它发现小花正趴在自己的身后,用一只手扶住自己的小腿想要站起身来。
“小花,别放开我,你哥哥会杀了我的!”零三号朝着趴在地上的小花大喊道,它猛人回头,却发现为时已晚,常山趁这个间隙来到了自己的身边,一把将它推倒在地。
“这种怪力。”零三号被动的挣扎起来,它甚至用尾巴不断鞭打常山的后背,可惜的是,它的反抗并没有对常山造成什么影响。
“呵呵呵……”常山兴奋的傻笑着,举起他那坚硬的拳头,准备砸向零三号的脑袋。
“常山,你不能这样,多恩一族禁止互相伤害。”零三号的情绪有些复杂,它的大脑就在常山瞄准的位置,如果自己的大脑被破坏,那自己就彻底死掉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零三号听到的地面震动的声音,随后,一只强壮的黄褐色捕食者从它的头顶掠过,将压在它身上的常山撞飞五六米远。零三号坐起身子,将它的腿从小花的手中拔出,迅速的转移到安全区域。它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是捕食者们和常山的战斗。
捕食者们身体强壮,体格巨大,在兼顾力量的同时有着不俗的速度,再加上数量的优势,常山很快就败下阵来,正当他要被捕食者们制服的那一刻,小花突然从地上站起身来。
“哥哥……停……手吧……”小花强忍着心中的攻击欲对着失去理智的常山说。
“谁……谁都可以,快把我抓起来,我对抗不了这种想法。”小花的表情十分痛苦。
原来,小花在常山与零三号刚刚开始打斗的时候就已经醒来,那时的她心中充满着燥热,她的脑袋逐渐变得疯狂。小花将一只手插进地面之中,艰难的抵抗着这股强大的攻击欲望,她的另一支手躁动的挥舞着,巧合之中,她抓到了零三号的腿,险些酿成大祸。
“把她抓起来。”零三号对捕食者们下达了命令。
一个捕食者走上前去,用粗壮的六只手臂将小花紧紧的束缚住,在纯黄色族人和黄褐色族人的共同努力下,这一场危机已经被化解。
零三号安排捕食者们对小花和常山严加看管,自己一人来到十三号的居所。此时此刻,十三号正在为刚才受伤的族人输送营养,以便它们能够更快的恢复健康。
“你没有把他们带过来吧?这里都是病人,快把这两个危险的人类给扔出去。”十三号恼火的对着零三号说的。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零三号摇摇头,对十三号继续说道:“再给他们注入一点黄色汤药吧,黄色汤药可以让他们变得清醒一些。”
“给他们注射汤药?零三号,你要求我去治疗一破坏族规的背叛者?”十三号朝零三号摆摆手,“母亲都不够用,凭什么优先把这些黄色汤药给他们。”
“但是……我们需要他们清醒着到母亲面前认罪。”零三号犹豫的解释道。
“好……好……这是他们从我这里得到的一杯汤药。”十三号从地坑中取出一杯黄色汤药,跟随着零三号一起,回到了小花和常山的身边。
在捕食者们的帮助下,零三号和十三号艰难的将药汤灌入两人的嘴中,一段时间过后,两人逐渐恢复了理智。
“你们看好他们,我们去找母亲商量如何处置他们。”零三号对着面前的两个捕食者说道。
随后,它与十三号一同来到了多恩大峡谷的底部,将常山和小花所做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向母亲复述了一遍。
“呜呜呜呜……”病重的母亲发出了凄凉的哭泣声,久居在多恩大裂谷的母亲想不通,她的孩子们为何会相互厮杀。
“母亲,常山触犯了族群的道德底线,小花抓住零三号的腿差点导致零三号被常山杀死,我们必须驱逐他们!”十三号愤怒的向母亲提议道。
“十三号,你冷静点。”零三号将双手搭在十三号的肩膀上,转头对母亲说:“母亲,您怎么看呢。”
“破坏……规则,有……后患,驱逐出去。”母亲思考了很长时间,支支吾吾的讲出了自己的决定。
“好,一切都听母亲的。”十三号与零三号向母亲告别,他们回到小花和常山的身边,安排捕食者们将两人遗弃到远离族群中心的荒地。
“零三号,请告诉我,我昏迷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常山一脸愧疚的向零三号问道。
“你发疯了,把五个族人打成重伤,触犯了族群中的道德底线,我们决定驱逐你们。”零三号面无表情的对常山说。
“那,那五个族人怎么样了,它们脱离生命危险了吗?”小花担心的问道。
“我们及时的为它们补充了营养,目前他们已经痊愈了。”零三号的心情有些复杂。
“我要是能够再清醒一点就好了。”常山痛苦的自责道。
“事后谈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你们两个听着,以后,你们两个与多恩一族没有任何关系。”零三号后背过身子,缓缓的离开两人的身边,“如果你们碰到族群中的捕食者,它们并不会优先攻击你们,这是母亲对你们最后的仁慈。”
说完,两个捕食者带着小花和常山穿过一望无际的废墟平原,将两人丢弃到远离族群中心的郊区。
夜晚降临,常山面如死灰的盯着广阔天空中两颗孤独的星星,对着小花说道:“我十分抱歉,我没有控制好自己,伤害了多恩一族,也让你又变得无家可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