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将江辞卿送回房间,刚好碰到常止步履匆匆地赶回来。
“苏小姐,您怎么……您怎么在这?”
常止一进房门就看到苏宛在主子的房间,忍不住错愕地问道。
他一个时辰前才造访将军府,门房亲口告诉他苏小姐进宫了,这怎么转眼又出现在主子房内?
苏宛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过头来反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照顾你家主子的,不好好守着你家主子,跑到哪去了?不知道病人不能出去受风吗?”
常止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问懵了,看了一眼苏宛身后坐着的像没事人一样的男人。
这……明明是主子叫他去通知底下各处掌柜,过几日要将店面账本送到侯府,查览近几个月的入账流水。
怎么到了苏小姐口中说成他擅离职守?
还有主子不能受风一事,常止自然心知肚明,可架不住主子执拗,他在一旁劝得磨破嘴皮都没用!
常止心中忿忿,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就对上一个幽深凌厉的眼神。
那道锐利视线中的寒芒如有实质,让常止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满腹的委屈也被重新咽回肚中。
常止吞了口口水,抱拳低头道:“是属下照看不周,请主子责罚!”
他心中暗道大意,主子心海底针。
日后跟在主子身边,特别是苏小姐在场时,须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否则行差踏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以主子的脾气,可能隔日就换个更机灵敏慧的人来身边伺候。
江辞卿看着苏宛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常止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他。
心中涌起丝丝酸涩,第一次觉得常止这么碍眼。
他好不容易才得来宛儿的关注,竟这样轻而易举被旁人分走。
“咳……咳咳,”江辞卿低头轻咳两声,声音低哑,“这次便饶过你,下次不得玩忽职守。”
身前的女子听到他的咳嗽声后,果然转过身来。
“你最近常常咳嗽吗?”苏宛轻轻蹙眉,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关切。
她才在这待了没多久,就听到江辞卿接连咳嗽好几次。
之前他高热不退,也不知是烧了多久,若不是她及时赶来,恐怕还得继续硬生生挺着。
这个时代医疗尚不先进,风寒发热也不能轻视。
眼下咳嗽阵阵,苏宛怕他是炎症未消。
江辞卿淡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偶尔咳嗽几声罢了,没什么大碍。”
什么没有大碍?!
苏宛看他一脸隐忍的模样,分明就是身体难受却硬要强撑!
看来,单单吃了退热的药还不够,她这两日得再帮他做些润喉止咳的药丸。
常止静静地站在旁边,恨不得将自己完全隐身。
看着苏小姐因为主子的虚弱而面露担忧,他在心里啧啧称奇,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从前怎么不知道主子这么会装模作样?!
若不是他知道主子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恐怕连他都会被骗过去。
虽说之前的确感了风寒,但喝过苏小姐的药后,今早起来已经全然康复。
更何况,主子身体一向强悍地很。
即使行动受困于轮椅,三个他也不一定是主子的对手。
怎么到了苏小姐面前,主子倒像是弱不禁风……
苏宛对常止的想法全然不知,她现在对江辞卿既愧疚又心疼。
“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她从一旁的圆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江辞卿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只觉得这杯水入口格外甘冽清甜。
在苏宛看不到的方向,江辞卿微微抬起眸子看向一旁的常止。
常止猛然接收到主子寒厉冷冽的视线,心头一紧,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主子恐怕是嫌他此刻多余了……
“主子,苏小姐,常止告退。”常止很有眼力见地福身告辞。
江辞卿微微点头应允,看着常止走出房门,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和宛儿。
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眸光闪烁,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话。
“听说宛儿今日进宫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问出这种问题,但这几日与宛儿的相处让他忍不住变得更加贪心。
甚至贪心地想让宛儿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苏宛没听出江辞卿话外的意思,“我轻生寻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病好之后,自然该去宫里向姑母告罪,否则岂不是太不懂事。”
她刻意没提起林廷泽的事,毕竟那个软饭渣男的名字她从嘴里说出来都嫌膈应。
苏宛想起老管家说江辞卿派人去过将军府。
“刚刚在门口,管家说你派人找过我,是有什么急事吗?”苏宛轻轻提起裙摆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
亲耳听到宛儿说进宫是为拜见太后,江辞卿心中的浓雾终于散开,阴云转晴。
即使是真是假他无从考证,但只要是宛儿说的,他都愿意相信。
“今早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才让常止去将军府寻你,但眼下已经无碍了,倒是劳烦你白跑了一趟。”江辞卿语气愧疚道。
苏宛摆摆手:“不白跑不白跑。”
刚刚一心只顾着担忧江辞卿的身体,差点忘记此次来侯府的正事。
想起原主从江辞卿这里讨来的五百两银钱,苏宛顿时心虚几分。
这下可好,救命之恩她还未来得及报答,又欠上五百两银子。
要知道,原主每个月的月银也就只有五十两而已,这五百两她岂不是要不吃不喝十个月才能存够?
苏宛眼神闪烁,即使羞赧万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之前……我从你这里借了些银两。”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江辞卿的脸色,见对方神色无异,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我现在还没钱还你……但,但是!我赚够银子之后一定第一时间来侯府还钱!”
苏宛生怕江辞卿以为她是故意欠钱不还,有些急切地解释。
谁料江辞卿听完之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恼怒,反而低头敛着眸光轻笑了几声。
“宛儿竟然只是为了这事?”江辞卿眼角还染着柔和笑意,“此次我大病一场,多亏了宛儿出手相助,那张药方千金难换,抵个五百两还是绰绰有余。”
他最开始将钱给她时,就从未想过要她还,更没想到有朝一日宛儿能因此上门与他解释。
五百两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能因此与宛儿有所牵绊……
哪怕五千两五万两也是值得的。
但苏宛听到这话却更是羞愧,这安平侯府一草一木处处透着穷困潦倒,江辞卿连多余的仆从都买不起,竟还这样慷慨。
她一张简单的清热药方哪里能值五百两,无非是江辞卿不想让她因此愧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