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当然不会织,不过想来织毛线比刺绣总是要容易些的,让这些会做衣裳的妇人琢磨琢磨,估摸着能做出来。
棒针这事情得找小竹,贺宣叫住了往前院去疏通沟渠的小竹,这一行有四五个人,少一个不少。
“小竹,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贺宣一招呼,小竹脱下蓑衣过来。
脚上难免带些水汽,小竹站在一边,问道,“公子,有什么事?”
“我需要一些棒针,就是用竹子劈成筷子粗细,然后打磨好。”贺宣给小竹解释,最好的参照物就是筷子,不过棒针要比筷子细,还要长些,两端尖尖。
“这个不难,等雨停了,我就上山找根竹子回来,要不要木头的也做几根?”
“那自然最好了。”
说了棒针的事情,贺宣问小竹雨水有没有漏到屋子里?
“前屋后院都检查过了,没有漏水,偏房的屋顶看着也还好,二进三进的排水沟都加深了,雨水应该不会灌进屋里的。”
小竹是自小跟着贺宣的人,忠心没问题,做的事情也很让人放心,不然贺宣不会把家里的银钱账本交给他。
这雨来的快且急,下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就慢慢收住,云层散了,天空恢复光明,太阳都出来了半个。
这一场大雨,降低了温度,洗干净树木的尘土,刚种下的大豆玉米也吸饱了水。
田庄上的人脱了草鞋,去地里检查大豆玉米种子有没有被雨水冲出来,要是冲跑了,还得补种。
老杨去地里找赵林,跟他商量找门房的事情。
晚饭吃的是米饭,这几日下来,贺宣也看出来,宋婆子更擅长做面食,但是贺宣是个南方胃,日日都要吃饭,面食偶尔吃上几顿,只能作为调剂。
杨李氏擅长白案,点心比较拿手,每每摆盘赏心悦目,炒菜这块就一般了。
贺宣偏偏喜欢吃小锅炒出来的菜,大锅炖出来的就一般般,想着要是余叔余婶跟着自己来京城,饭菜就会可口些,家中事情不少,这几日也就凑合着吃。
吃过晚饭,院子里的地面还湿着,温度已经回升了。
田庄的事情已经料理的差不多,贺宣想着回乡一趟,自己上京比较着急,家里的事务虽然有余叔看顾,也要安排一下。
而且目前来看,贺宣要在京城定居,村里的田地铺子都要安排人看顾,毕竟自己在不在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族里三爷爷和族长还等着自己回去祭祖。
年纪轻轻,就当上六品官,在京城不显眼,放到安德县,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往前往后几十年都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回乡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庄子上的田地要跟赵林交代好,山长路远的,贺宣预计是回去呆上一个月,加上路程,起码要两个月,要是八月左右离开,回来就十月余,再晚些大豆都能收获了。
农活赵林还有些经验,反正贺宣不在就由老杨顾着些,两人沟通着安排事情,山坡上的鸡鸭等天冷了可以多养一批,现在天气热,鸡养多了就容易发瘟,银钱方面也会留一些的。
贺宣心里盘算着离开后的事情,可是杨李氏几人都被小竹做出来的棒针难倒了。
杨李氏帮着公子捻线,就觉得毛线有些粗,尽量搓的细了,比起棉线还是糙了一些。
捻好的毛线已经有好几个线砣,罗家旺就拿来了几根长长的筷子,说是让大家想办法用筷子给毛线织衣裳。
杨李氏三人都懵了,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衣裳如何做?小竹跟罗家旺两人更是解释不出来,他们也只是听公子说过。
所以贺宣来到前院的时候,五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看着几根棒针,不知所措。
“小竹挺快的,棒针都做好了。”贺宣走进去说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杨李氏开口,“公子,线捻好了不少,就是小竹拿来的棒针,说是要做衣裳,可是我们从没听说用筷子织衣裳的。”
这玩意吧,贺宣也不会,不过知道羊毛衫的成品,再倒推,应该就是把毛线缠在棒针上,然后一根挑一根,贺宣记得小时候同学家妈妈做毛衣就是手指缠着毛线,两只手不停的织。
“首先啊,我们先不急着做衣裳,可以织个小件的物品,比如毛线帽子,哪怕是块布都行。”贺宣说着坐在椅子上,准备给大家示范织毛线的姿势。
有些东西用语言无法描述,但是动作就表达的很清楚了,贺宣拿起一根棒针,旁边小巧已经递过来一捆毛线。
贺宣也没织过毛线,硬着头皮上,用手压住一点线在棒针上,然后绕了两圈,想用另外一根棒针穿过绕好的毛线。
可是手指压得太紧,棒针根本穿不进去,要是松了,线就散开,这个该怎么弄呢?
没办法,放下一根针,先把线头打个结,固定在一根针上,这下子不会散开了。
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住棒针,用另外一根针去戳线头,两根棒针呈现交叉状在毛线里面,贺宣双手捏住了棒针,没有手摆弄毛线,只能让小竹帮忙,“小竹,你把毛线在这跟针上面缠一下,对对对,这根针上面。”
小竹用手一拨,毛线就放好了,可是贺宣想把这跟毛线挑出来,就不行了,一动就滑下去,只能让小竹在后面拽住毛线。
“小竹,你力气轻一些,我拉过来后你就放手。”
贺宣这个新手,两根棒针还要找人辅助,好不容易把毛线从洞里挑出来,就把两根针放下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姿势,至于怎么把毛线绕到棒针上,大家可以再试试。”
写字的时候,双手明明很灵活,面对两根棒针就像猪蹄似的,动都动不了,贺宣刚才捏棒针捏得太用力,放下后,手指还有印子。
看了公子的示范,杨李氏和小巧有些开窍,原来是这么织的,拿起两根棒针,照着贺宣的样子开始绕线。
贺宣看着她们把自己刚开始做错的动作学了个全,内心满是横线,明明自己记忆中同学妈妈做的很轻松,怎么自己上手就这么难。
宋婆子对织毛线不感兴趣,“公子,我还是先把捻线学好一些,用针织有些难,我怕是学不会。”
贺宣也不勉强,等她们都上手了,自然会知道针织比织布要简单许多。
罗家旺在库房帮忙,用铁板刷梳理羊绒,或者帮她们整理毛线,小竹跟着贺宣去对账。
修葺屋子花了二十几两银子,主要是木匠的支出,房梁上的木条子,加固门窗的钱,然后粉刷墙面买的石灰,糯米的花销,还有锤子,凿子,这些工具,剩下的就是零零散散的车马费之类的。
放在村里,二十两,可以盖四五间屋子了,但是在京郊,只够修缮下的,这里面还不含人工费,都是贺宣雇佣的工人或是下人干的活。
贺宣顺便把老杨叫来,询问田庄的进项,夏收的麦子已经入仓,贺宣收了六成的麦子,足足有九十石,堆满了三个仓库。
“按照现在的行情,三个仓库的麦子价值一百三十两左右,等到了年关,会上涨一些...”老杨根据多年经验,把夏收的租子转化成银钱,让公子听得更加明白些。
要是等到过年的时候,这些麦子大约能卖一百五十两银子,除开麦子,田地还有大豆玉米的收入,比起麦子要少一些,不过田庄一年产出的粮食价值大约在二百两,这里不包含山坡上的鸡鸭。
粮食自然不能全卖,贺宣了解清楚田庄的收入,才好比对支出。
余叔余婶刚来贺宣家的时候,一年也就二两银子的工钱,在县城已经是很不错的价钱,当然了,后面贺宣开了铺子,也给大家伙涨工钱。
可是京城的物价大约是县城的两三倍,工钱也水涨船高,像是小竹和罗家旺这样的雇工,月钱贺宣定在八百文,小竹做的是账房的工作,跟着贺宣最久,自然不能低。
罗家旺不仅会功夫,贺宣雇佣的时候,还说过让他负责作坊,给的是护卫和后勤双份工钱。
杨益康是多年的管事,不过他不是雇佣,而是贺宣买来的,工钱只比两人少一些。
然后就是有粮,马勇,高卫他们,跟赵林一个档次,每月五百文。
内院的杨李氏,宋婆子和小巧,平常工钱是四百文,要是还做了羊毛这些活计,这个月先加一百文,后面的看活计加钱。
这十个人的月钱就要六两银子,一年要七十两,再加上吃饭做衣,还有年节的赏钱,田庄的收入剩不下多少,贺宣要是去书院念书,估计束脩都不够。
账本这么一算,羊绒衣裳得加快了,不做点小生意,贺宣存下的银钱用不了两年。
好不容易在村里基本实现财富自由,上了京的贺宣又被打回原形,算清楚了一年的收入支出,有种紧迫感,要抓紧挣钱,不然去了书院还会因为付不起束脩被赶出来。
想到这个凄凉的画面,自己的书籍,箱笼都被书院扔出来,旁边还有人嘲笑,哈哈哈,哪里来的穷小子,付不起束脩还来上课。
脑补过后,七月的天,贺宣都觉得凉飕飕的,这就是贫穷带来的寒冷嘛。
羊毛库房里,杨李氏和小巧用了一日的棒针,明显就有进步,杨李氏已经织出来一小段毛线,握棒针的手势也松快了许多。
两只手捏着棒针不会打架,能配合着把毛线织下去,小手指头还缠着毛线,方便松紧,贺宣看到这个姿势,就知道对了。
她们把毛线织出来就是多少时日的问题,既然有了成果,贺宣打算联系云阳郡主家的管事,多买些羊绒和羊毛。
这个季节,羊绒应该都脱落了,羊毛却不会少,记得上次李管事说过,牧场里绵羊更多些,天气炎热,想来这些羊不会介意剃个毛。
中午的时候,贺宣写了一封帖子,让罗家旺去云阳郡主府上,找李管事,或者对接的人,上次两人商量的时候,牧场有许多的羊,要是卖羊毛,估计收入也不低。
“你明日拿着帖子,去云阳郡主府上的时候,打听清楚牧场的位置,要是郡主府有人去的话,能跟着去最好不过。”
贺宣交代道,虽然坝上草原离京城不远,但是贺宣要回乡不能跟着去,估计要让罗家旺他们去买羊毛。
“好的,我明日就去京城,公子你有什么要带的吗?”罗家旺问道,田庄离京城也要个把时辰,每次去都会采买些东西回来。
“我在菜市大街定了桌椅,铁锅,衣裳,把文书给你,回来的时候去拿回来,桌椅可能有些重,让小竹跟你一起去,运不回来再包一辆车。”
反正贺宣是不想出门了,天气这么热,每次出门都是遭罪。
贺宣交代小竹的时候,就让他办完事情,可以去街上逛逛,过几日就要回去了,想给家人带的东西可以先买一些。
宅子修好以后,家里的人手就空下来,贺宣就让他们在宅子外面挖大坑,这是准备做化粪池的,茅房是不可少的,不过原先的太过简陋。
化粪池就修在宅子后边,是下风口,大家都确认过这个位置不错,有味道也不会飘进屋里。
坑要挖的又大又深,每日恭桶都倒去化粪池里,然后在前院和二进都盖两个茅房。
茅房就照府试时号房的样子,每个茅房里面放木桶,只要隔几日让人把木桶倒在化粪池,茅房就比较干净。
把家中下人都安排好后,贺宣就有空闲了,准备去湖边钓鱼。
钓竿就是用竹子绑上线,然后下端绑个铁钉,铁钉尖的一头敲弯,要是鱼儿咬钩,就能钓上来了。
鱼饵贺宣本来想用米饭或者饼子,不过两者在水里泡着都会散开,后面就打算去地里找土龙,也就是蚯蚓。
戴上大帽,确认好香囊和水壶,贺宣带着钓竿和板凳就准备出发去湖边,离开宅子的时候跟前院库房里的几人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