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目的地,谢泰带着小厮前去敲门。
里面的人没有开门,反而问道,“哪位啊?”
谢泰大声回应,“是贺宣贺大人,这田庄皇上已经赏赐给贺大人,还不赶紧开门迎接。”
“小人不清楚,稍等一会儿,小人去叫安庄头过来。”里面的人没有开门,还有一些走远了的声音。
谢端和贺宣从京城过来,时间快到中午,马车停着的时候没有风,阳光直射在棚顶,里面闷的不行。
两人不停的扇着扇子,企图带来一丝凉意。
过了好一会儿,田庄大门打开,一个挺着小肚子的中年男子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对着马车鞠躬道,“小人安理德,负责田庄的琐事,见过贺大人。”
贺宣坐在车里,被晒得心情烦躁,并没有下车的打算,外边的日头比车里还大,直接吩咐道,“开门。”
安理德打听过贺宣,之前京城查无此人,因为献上藕碳,在辽阳之战立了功,才有的官职,皇上赏赐的田庄。
正常来说,这个位置的田庄根本轮不上外官,也把安理德想要去高门的路给堵死了。
大门只开了一边,本来是想着外官不懂京城的规矩,就这么迎进去,没想到这位贺大人架子大得很,连马车都不下,直接让开正门。
安理德吩咐身后的人,打开了大门,让马车进去。
贺宣这才看到田庄里面是什么样,一路进去,跟村里的田地差不多,就是田庄四周都有围墙,大门一关,就很安全。
地里劳作的不是村民,而是官奴,这些人都是罪人后裔,无法更换契籍文书,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官奴,穿着粗布,顶着日头,在田里忙碌。
马车一直行驶到宅子前,跟田地有一些距离,这里应该就是田庄里的三进院子了。
贺宣和谢端这才从车上下来,宅子大门已经打开了。
两人提步进入,没注意到后边跟着的安理德满脑门汗。
宅子的大门后有个影壁,绕过去,里面种着一棵枫树,叶子还是绿的,等到了秋日,就会转化成黄色红色。
一进的主屋维护的很不错,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清扫,贺宣和谢端坐在主座。
安庄头安排人上茶水,在屋外跟有粮打听了,谢端和贺宣的身份。
“小人见过贺大人,见过谢郡王。”安庄头得知谢端的身份后,立马把心中的不甘抹平,没想到新主家认识安国公府的三公子。
谢泰送了一壶茶水上来,贺宣接过茶壶,给两人倒水,走了一路,路上还说了不少话,水壶里的水都喝干了。
“起来吧,这田庄之前一直是你管着的?”贺宣拿起茶杯,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安理德,从上一代开始就照顾这庄子里大大小小的琐事。”
安庄头在下面回话,看着穿着,也只是粗布,不过贺宣看他面色不算很黑,平日里并不不下地。
“那你说说,现在田庄的情况。”贺宣喝完一杯,给三哥和自己再倒一杯。
“田庄有良田五十三亩,奴仆三十八人,其中男子二十二,女子一十六人,今年种了小麦,玉米,黄豆这几种,庄子里有一块坡地,坡地远离月华湖,是块荒地,每年粮食产出...”
贺宣听着安庄头一项项的报,语言有些磕绊,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没有一个整体的明细。
等安理德说完后,贺宣开口道,“你把之前的账本拿来。”
“贺大人,庄子的账簿有些多,需要整理一下,才好给您过目。”安理德抹抹头上的汗水,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有粮,你跟着安庄头去拿。”贺宣对这个管事的印象不算很好,没有理他,直接吩咐下去。
“是,公子。”有粮回话后,走到安理德身边,意思就是我现在就陪你去。
等两人出去,谢泰回话,说去厨房看看,谢端点点头,他也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两人,贺宣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饿了。
“三哥,你觉得这安理德,如何?”
“看人,先看他做的事,等账本拿来,也就知道具体情况了。”谢端坐了好长时间马车,在屋里站一会儿,看着窗外。
“估摸着要点时间,我们去熟悉下院落。”贺宣提议道。
两人从前院出去,穿过一道小门,就到了二进,二进的院子,比一进的要大许多,这里才真正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前院只是办事,或者接待用的。
二进的院子四个角都有空地,应该是种植景观树木的,不过现在都没有了。
这里的屋子都上了锁,估计是以前没人居住,贺宣想着里面都是灰尘,下次来要好好打扫下。
从二进的正房和侧房之间,这里应该是耳房的位置,有个过道,转两个弯,走到了三进的抄手游廊。
这里也是一样的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这三进的宅院,可以住的房间就有二十七间,这还不算耳房,东西跨院。
不过越往后看,就发现二进三进的庭院跟一进相比,杂草丛生,青石上还有苔藓,连房屋角落也长了草木。
这样子,估计以前田庄的主人不过来住,安理德也就不怎么打扫,前院打扫干净,用来应付下府里的管事就够了。
两人回到二进,往西跨院看看,这边是厨房,进来就闻到米香。
厨房反而打扫的不错,看起来常常使用的样子,两人在跨院没看多久,谢泰从屋里走出来,安排人去打水。
“公子,贺大人,庄子上厨娘是庄头的婆娘,我看她穿的有些邋遢,午饭就我来做吧,委屈两位先吃点。”谢泰是知道自家公子在吃食上要求洁净的,要是让公子看到厨娘估计连饭都吃不下。
谢端点点头,交代道,“记得把用到的厨具都洗一遍。”
两人这一圈逛下来,心里有数了,贺宣从田庄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奴仆的房屋,都是泥胚草屋,只比人高出一点,以贺宣的身高,怕是伸手就能摸到房顶的秸秆。
而这院子,三进的正屋没有主家允许,下人是不能住进来的,估摸着安理德就住在东跨院里,这才导致两个跨院有长久生活的痕迹。
房子空着住几日倒也不是大罪过,只要安理德的账簿问题不大,贺宣也不会揪着这点不放,毕竟他住在这里的时候,田庄还不是自己的。
至于账簿,贺宣是用来做参考,一般庄子的账簿都有两份,一份上交,一份备查,上交那份早就不知道抄到哪里去了。
这一份贺宣可以用来了解下往年田庄的产出,平常有哪些花销?一年结余能有多少?
这才是贺宣想知道的,光靠安理德说的,不就被奴仆摆布了吗?贺宣自己当家做主五年了,还能搞不定一个庄子。
等到午饭都快好了,有粮才跟着安理德把账簿拿过来,拿过来的账簿足足有一箱。
贺宣随手拿起一本,账册外边写着永安十四年,翻开一看,这完全不是账簿,而是涂鸦,一张纸写不了几十个字,就写着,三月二十日,维修农具花费一千六百文。
就这样,花费的费还涂涂改改了好几次,也没写什么农具,几样农具。
贺宣耐着性子往后翻了翻,还看到几张欠条,看样子都是田庄的奴仆欠下的。
有些人不会写字,都是直接按手印,沾了墨汁的手印,把其中两页都粘在一起。
这账簿,肯定要重新写过才能弄得明白,贺宣肯定今日是看不完的,先放在一边,吃了午饭再说。
谢端在贺宣处理事情的时候都没有插嘴,完全是一个背景板,等谢泰端上午饭。
“公子,贺大人,庄子里没有鲜肉,腊肉不是很好,就没用,午饭只有三个素菜,请先将就一下。”谢泰觉得自己没让公子吃上合口味的菜,有些愧疚。
贺宣想到谢端都是为了自己遭的罪,大热天的跑来,也不好意思道,“三哥,你先垫垫肚子,等回京,我请你去酒楼吃。”
谢端有条件时真挑剔,没条件也能凑合,“先吃点,待会儿这边看完了,我带你去府里的庄子上看看,想吃什么都有。”
谢端让几个小厮都下去先吃饭,这边不用人伺候。
安庄头也跟着退下,不过谢泰煮的饭并没有他的份。
贺宣用过饭后,也不想在听安庄头说的话,自己大致看了下田地,再过两个月就要收获了,之前的粮食不是贺宣的,安庄头怎么记账贺宣也不在意,但是往后这庄子,肯定要重新立规矩。
最起码账簿不会是这个样子,贺宣让有粮把账簿放到车上,马车从大门出去。
这时候太阳正猛,谢泰骑马先去谢府的庄子里安排,贺宣坐在车上,汗水直流,反观谢端,也热,但没贺宣这么夸张。
贺宣用扇子给自己扇风,问道,“三哥,你怎么都不出汗的?”
“平时不怎么出汗,除非骑马练武才会有汗。”谢端体质如此,可能自己比较耐热。
贺宣就不行了,带来的帕子都被汗湿,不擦还不行,脑门上的汗珠滴到眼睛里很难受。
看着三哥都不出汗,贺宣摸了一把谢端的手,以为会凉一点,却比自己的还热,奇怪道:“三哥,你都不出汗,不是应该更凉快些的吗?”
谢端无故被“偷袭”,直接缩回了手,反应过来有些懊悔,这时候放回去就有些刻意。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的手更凉快些。”谢端说着把手放回膝盖上。
贺宣摸了那一下就没在多手,心静自然凉,转移话题问起谢府的庄子有什么好玩的。
谢端幼时在庄子上也就是骑马,练武,游水,偶尔跟三两个好友在庄子上打猎。
要说比较奢侈的就是,让下人往亭子上泼水,贺宣和长姐在亭子里坐着,水流沿着边缘落下,来一场人工降雨。
坐在亭子里温度适宜,都不用扇风,玩了两日后,就被安国公知道,快马到庄子上把谢端捆回去,打了一顿,罪名就是劳民伤财。
谢端幼时还愤愤不平,自己明明只是在庄子里乘凉,又不花银子,被安国公关了半月让好好反省。
大兄来看望谢端,解释道,夏日水珍贵,庄子上的水源都是用来灌溉作物,一桶桶水被两人拉去给亭子“降雨”,奴仆浇地的水都不够。
不仅如此,大兄没跟谢端说的是朝堂上,御史还因为这个事情告了一状,安国公也被两人连累。
自此以后,谢端也就比较注重农事,哪怕自己不懂,也会关心一下。
贺宣听完了三哥幼时的“黑历史”,马车也到了谢府田庄。
谢泰提前过来,庄子大门打开,田庄的人正在门口迎接。
马车直接从大门驶进去,贺宣看到田庄的范围比自家的还要大上不少,五十多亩良田的庄子,一眼望去还能看到头,大约长度五百米的样子。
国公府的庄子根本看不到边上的围墙,反而望见田里有一架水车,比地面高出不少,“三哥,哪个是水车?”
谢端点点头,基本上国公府的田庄都有这东西,不算什么稀奇,“我带你去瞭望亭看看。”
谢端说的瞭望亭,贺宣也看见了,在一众建筑中,最高的就是,而且几根柱子刷了朱漆,远远看去非常显眼。
从田庄门口到宅院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瞭望亭在宅子的前院,前朝末年是用来查看田庄外边是否有敌人。
不过齐朝这几代以来,京城非常安全,瞭望亭也就作为景观,看看风景,还可以看看田庄里面发生的事情。
到了前院,贺宣发现瞭望亭确实很高,宅子里的房屋都是一层高,门邸建的宏伟一些,也就一层半左右,亭子却有三层楼高。
站在瞭望亭底下,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贺宣大约也就亭子半层高,还没有柱子来的粗。
走到亭子里面,中间有一个旋转楼梯,可以上楼。
谢端带着上楼,楼梯很窄小,只能一人通过或者两人侧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