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的田假有五日,放假这天一早,贺宣也换了一身干活的衣裳,戴着斗笠和水壶,跟着余叔去田里。
做为主家,贺宣对于自己的财产还是很上心的,余有粮也一起出来干活,给余叔打下手。
面朝黄土背朝天,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贺宣看着余大牛一头扎进地里,一垄一垄的收割着稻谷,镰刀都割钝了,换了一把。
一个上午,就喝水的时候抬了下头,直起腰背。
贺宣只是帮着搬运了几趟稻谷,算是摸鱼的,出不了多少力气。
秋老虎发威,就算躲在树荫下也是一身汗水,拿着水壶不停的喝水,却一点尿意都没有。
“余叔,我回家灌水,你们的水壶都给我吧。”
贺宣觉得自己在这边也帮不上多少忙,还是找点事情干干。
把这些人的水壶都装到一个篮子里,贺宣就去装水了。
“于大嫂,家里还有凉水吗?”贺宣进门问道。
“公子回来了,都有的,我装了两个钵头,还烧着热水嘞。”
于大嫂知道公子不喝生水,家中的凉水都是烧开后的。
“那你给两个钵头里加些盐,再把这些水壶灌满。”贺宣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于大嫂。
实在太热了,要去擦把脸,斗笠从脑袋上摘下来的时候,一层汗水也流下来了。
井水冬暖夏凉,把脸沉入盆里,简直不要太舒服,要不是憋不气,根本不想抬头。
用帕子擦了身上的汗水,把脏水倒掉,贺宣来到厨房。
“公子,午饭您想吃什么?”于大嫂询问道。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午饭蒸个腊肉,再用猪肉炒笋干,尽量煮多一些。”
贺宣喝了一肚子凉白开,其实没啥胃口。
不过余叔他们干的都是重体力活,还是要求于大嫂把午饭做的扎实些,免得下午肚子饿。
“好的,公子水壶都装好了,你拿的动吗?”
于大嫂把装满水的水壶递给贺宣。
确实有些重,贺宣双手提起来。
“没事,累了休息一会儿,我先过去啦。”
双手提着篮子,装满水后,死沉死沉的。
才刚过桥,就有些拿不动了,越走越累,贺宣中途休息了一回,已经可以看到稻田了。
擦了下糊到眼睛的汗水,走起来有些摇晃,田垄路窄,还要小心旁人,免得跟人家撞上。
余有粮看到贺宣拿的费力,过来帮忙,把篮子提走,贺宣跟在后面,就轻松许多。
“公子,你这水里,怎么咸咸的?”余大牛喝了口水,问道。
“我加了些盐,天气热,喝些盐水有力气。”贺宣解释。
几人跟牛饮一样,一壶水到手喝了一半,贺宣只是小口抿着,喝的太快不好吸收。
忙活到中午,三人轮流回家吃饭。
贺宣三人还算好的,地里的佃户们都是直接把饭菜拿到田里,抓紧扒拉几口,吃饱了继续干活,农忙的忙可不是说说而已。
余有粮吃完自己的饭,就跑到地里让余叔回来吃,一上午的体力活干下来,贺宣都饿了,更不要说跑了好几个地方的余叔。
吃完饭,连个消食的时间都没有,余叔又去地里看着。
贺宣下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轻省的活计,晒稻谷。
打下来的谷粒需要晾晒几日,去除水分,才能收进屋里,要是不及时晾晒,中间的稻谷温度会很高,直接发芽发霉,就无法存储了。
晒稻谷的都是老人和小孩,时不时翻晒几回,驱赶空中的麻雀就行,就是要长时间守着。
贺宣是可以偷懒的,但是看着晒场的老人,还是不忍心,帮着一起翻晒。
晒稻谷会用到两种工具,一种是推平稻谷的,叫推板,就是一块木板,中间用竹子钻个孔,人拉着这个推板,就可以把稻谷推平。
还有一个是耙,用竹子制作,最前面是弯钩状的,可以把稻谷里面的稻杆扒拉出来,村里也用这个耙聚拢柴草,方便收起。
贺宣现在就用耙给晒场上稻谷翻一遍,把里面的稻草聚成一堆堆的,这样晒干后装袋里面的就全都是谷粒了。
就算是竹子做的,翻了一会儿,也变得沉重了许多,贺宣在边上休息一会儿。
这个耙的作用是把柴草聚拢,贺宣想着家里的羊毛也可以做个小一些的耙,把粗羊毛和羊绒分开来。
羊毛泡了几日溪水还是有些味道,贺宣就把各种方法都试试。
用草木灰水浸泡,再用肥皂清洗后,晾晒,得到的羊毛就干净许多。
家里这两头羊都是好些年没剪过毛的,羊毛里面有羊绒,不过不是很多,贺宣为难着如何把它们分开,正好晒稻谷得到了灵感。
不过秋收最重要,等秋收完了,家里空些,再让小竹试着做一个小小的竹耙。
晒场里的稻谷被麻雀们虎视眈眈,稻田里人多,麻雀不敢过去,就盯着这边。
等人都走开的时候,就飞下来啄食,五六岁的小郎们看到了,就飞跑着驱赶麻雀,你追我赶,你来我往。
等摊平这一片后,又有新打出来的稻谷送到晒场,大家又开始一轮忙活。
小竹他们到家后,也来帮忙干活,直到天色渐渐黑了,才回家。
余婶和于大嫂早就做好了晚饭,吃拌面。
被晒了一日的贺宣肚子是饿了,却没啥胃口,看到过凉水的面条,还有猪肉卤子和丝瓜汤,来了兴致。
厨房里拌好了面条,走到屋后坐下,一身的疲惫都涌上来。
双手无力的贺宣,只能把碗放在桌子上,面条均匀的裹上肉酱,色泽浓郁。
吃了一大碗面条,卤子有些咸,第二份就只拌了一个碗底,喝着丝瓜汤,慢慢吃,刚才吃的太快了,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
累了一日的贺宣洗了澡就不想动弹,难怪那些读书人离开学馆以后,想要有所进益就非常困难。
你想啊,要是一个人一天到晚读书都没念出什么花头来。
回家之后,家里的氛围肯定比不上学馆,还要做农活。
每日辛苦后,拿起书本都要挣扎好一会儿,要是家中人口多,声音繁杂就更读不进书了。
自己肯定不能这样,一身清爽的贺宣拿起书本,静下心把下一篇文章诵读几遍。
余叔和余有粮还没回家,吃完饭又去地里了,天黑之后不能收割,但是晒场和稻田还是要人看守的,余叔把几家人都排了个班,每日都有人守夜,越到最后关头,越是不能放松。
村里的晒场也有人守着,三三两两的,困了就直接在谷堆边上睡一会儿。
小竹在牲口棚喂食,打扫,直到看不清才回家。
给贺宣的房间熏艾草,把明日要用的衣裳这些准备好,才回房休息。
忍着困意,贺宣背了一半不到,实在学不进去了,就先回房睡觉,明日早些起,读完这一篇再去地里。
贺宣的五日田假,实际上秋收还没有完成,不过大头稻谷都收的差不多了,后面就是反复晾晒,再收获其他的作物。
日日在晒场和田地来回的贺宣黑了好些,不说脸和脖子,单单手脚露出的地方,可以说是黑白分明。
手腕和手臂完全是两个颜色,脚上穿的草鞋,没遮住的地方也晒出印子,脱了鞋脚上一道一道的。
家中出力最大的就是余叔,因为夏日里不做防护措施,本身已经晒成小麦色,这几日晒下来,晚上都看不见人了。
不仅黑了,还瘦了,就算于大嫂每日猪肉,鸡肉,腊肉换着花样做,也挽回不了太过辛苦而消失的肉肉。
贺宣的脸颊都凹下去了,本来就是生长期,吃的再多都不见长肉,脸上的线条清晰可见,婴儿肥下去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隽的少年,而不是孩童了。
回到学馆的这一日,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还有些不适应。
这会儿很容易就看得出哪些同窗这几日在干活,哪些人就是单纯放假了。
因为干活的都晒黑了,朱宇博比贺宣还要黑很多,不止黑了,还胖了。
“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贺宣奇怪问道。
“我跟父亲一起去村里做农活啊,田里有好多蚱蜢,我还抓到一条泥鳅…”
朱宇博兴致勃勃的分享这五日的成果。
天气这么热,还在地里玩耍,玩的累了,可不就吃的多了。
周毓风只是正常晒黑了些,还有几个同窗肤色没什么变化,估计这几日都在家中用功读书。
忙着秋收,不知不觉到了重阳,贺宣让余婶帮着在城南买了块细布,这是给贺母准备的。
重阳节又称为老人节,不算是大节日,不过要给家中长辈送些温暖,以示心意。
还买了些糕点,打算给三爷爷也送一份。
铺子里也有活动,重阳节当日来吃米粉的六十岁以上老人,都送一份汤粉。
齐国老人的平均寿命是五十几岁,所以上了年纪的老人,就连县令都会尊重些,六十耳顺,到了这个时候,老人们牙齿都有些掉落了,平日里吃饭很费劲。
于五郎前几日把铺子做活动的消息传出去,来吃粉的曹大爷就很高兴,虽然自己还没到六十岁,曹大爷五十七了,说是再过三年,自己也要来店里吃不要钱的米粉。
这一举动让铺子里的生意好了不少,不少客人觉得米粉店的掌柜是个尊老之人,华夏民族一直以来弘扬孝道,自然乐意来捧个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