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沈华亭抱着林舒,冯恩人已经走上前,打着躬的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太傅放心。”
沈华亭点了点头,冷然道:“蜀王和康王犯下谋逆大罪,所有亲属一律罪不可恕,不论男女,凡有活口,于宫中赐死。”
“臣这么处置,皇上可有异议?”沈华亭说完,视线投向赵祯与太皇太后。
赵祯神情凝重,缓缓开口:“太傅处置,朕无异义。”
赵祯说完,忽然间,面向沈华亭郑重的行了一礼,说道:“朕先前在茗萃园误会了太傅,理当向太傅赔一声不是……”
“皇上何来误会?”没想到沈华亭淡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若皇上对我这个扶你上位,别有用心,手执生杀权柄的臣子毫无忌惮之心,那皇上日后随时会被人取而代之。如同,今夜。”
赵祯脸色随之一怔。
“皇上今日,既已宝剑出鞘。当知日后要走的路更加艰险。”沈华亭语气淡淡。
“朕明白。”赵祯缓缓直起身,望了一眼陈威与王策,“太傅给朕身边送了一份大礼,朕会好好使用。”
沈华亭没再同赵祯说什么,太皇太后望着沈华亭抱着林舒离去的背影,深深的一声叹息。
“陈威,王策。”太皇太后敛了一下被湖边的风吹起的衣衽,缓缓下令,“今夜宫中发生的事情,一致封禁,任何人不得向外走漏一丝的消息。”
她微扬沉稳的声调,也同时传到了臣子们,以及所有人的耳中。
“扶哀家回咸熙殿。”太皇太后让赵祯留下,她由宫人搀扶着,缓缓转身,迈着迟缓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回走。
“太皇太后!您要不……”
“无妨,哀家今夜想走着回去。”走出没多远,太皇太后身躯一晃,似提着的一口气,忽然坠下来。她摆摆手,又缓缓挺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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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出宫,林舒便撑不住,靠着沈华亭胸膛,合上眼睑,昏沉了过去。
这一番昏昏沉沉,林舒睡得并不安稳,她不停地做着噩梦。梦里反复出现火烧宝船,一时是二哥被火吞噬,一时是大哥被炸得体无完肤;一时是沈华亭浑身淌血;一时又是自己随着船沉入水底,想叫叫不出,想喊喊不应。一时又是杨嵩面目狰狞地掐住她的脖颈,脸上青筋暴起:“我不是废物!你们一个个的才该死!你该死,沈华亭该死!通通都该死!”
又好似有许多个哀怨的哭泣声,在喊她的名字。
沈华亭探了探她的脉,然后起身去拧帕子。回来又替她将汗水擦去。再又与她上了一轮药,才将她重新抱回怀里,喂她服放凉了的汤药。
一直到正月初一的夜里,林舒不安宁的梦呓才逐渐安静下来。
打更之时,她听见更声,缓缓睁开双眼,迷迷糊糊中看着垂在胸膛前的一根发带。
“阿行……”
她有些娇弱无力地抬起头,目之所及,是沈华亭完完整整的样子。
“我梦到你流了好多的血,没一块好的地方。”她捧着他的脸庞,感受手心下的温度,只是手腕沉沉的没什么力气。
沈华亭用掌心将她的手托着,侧了侧脸,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心:“做噩梦了?”
林舒将脸凑近,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鼻尖磨了磨他的鼻尖,额头贴着额头。
“梦醒了,才知是梦。”林舒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病弱的沙哑,“你好不好?你也浸了湖水,又寒又冻人。”
不知是否错觉,房间没点常日那么多灯,林舒瞧不清他的面色,总好像透着点苍白。
沈华亭揉着她的后颈,“这点寒冻,还伤不了我。”
林舒感受着他掌心的动作,“什么时辰了?”
“再有一个时辰,便到了初二。”
原来她睡了一整天。林舒不舍得此刻的温存,又用鼻尖与沈华亭贴了一会,说道:“我还梦见大哥,二哥了。”
沈华亭动作温柔摸摸她的头,“他们在锦衣卫衙门里,有鹿鸣在,性命不至危险。”
事发当时上了岸,没等大批的人围拢来。沈华亭便已令锦衣卫,将林家兄弟两人带走。林舒看在眼里,知晓他会妥善安置。
但她忘不了大哥身上的伤势,可怕得有些吓人。现在这样,还能保下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回来又是受伤的样子,满月她一定吓坏了。”林舒想想,有些心疼。这个傻丫头每次都宁肯受伤的人是自己。
“我让他们都候在房外,一会喂你吃些东西。再让他们进来看你。”
沈华亭从床上下来,他只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长衫逶迤在地毯上,发带落在他的肩后。
林舒看着他走出去,蹙了一下眉,视线凝了一凝。他是不是也受伤了?
沈华亭走出去,端回来一碗红枣糯米粥,回来看林舒出神的眼光,他将托盘搁在床头,俯身碰碰她的额头,随意的说:“一日一夜未合眼,些许乏了。”
林舒怔然,“你一直守着我?”
沈华亭的眸光微微一垂,“你一直梦呓不安,怕你醒来害怕。”
林舒没再多想,他再练功,也不是铁打的身子。事发后为她输了不少的内功,想必是真的累了。
“是锦娘做的红枣糯米粥?”她望着他柔软的笑起来,又望了望托盘。她想要端过来,尽快吃了,好让他早些歇息。
“是。”
沈华亭在她的身边坐下来,没让她自己动手,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用调羹舀了碗里的粥,一口一口喂给林舒吃。
林舒吃着他喂过来的粥,无辜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