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欲壑难平,错付一场。
只讲风月,不谈久长。
秦笙坐在顾兟面前,身上的西服带着多日奔波堪称逃窜的尘埃,领带的褶皱难以抚平。
秦笙看着狼狈,身上却又有种天生的绅士气息,临危不乱。
顾兟的枪手里拿着枪,等着秦笙说完最后的遗言。
其实,有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秦笙躲不掉。
顾兟的百般不择手段,为的就是陈旭,陈旭死在了他的会所里。
陈旭死的那天,顾兟刚好赶过来要带走陈旭。
真是可惜,只差一步,一步之遥就能救走陈旭,只要放过沈家。
顾兟不放过,一定要沈家的小子付出代价。
结果来迟了,天人永隔。
顾兟要他给陈旭陪葬。
他被顾兟百般不择手段弄的分身乏术,顾不上别人,陆陆续续,沈家和贺家垮了,沈亥和贺琢死了,卫箐也失踪了。
他底下的也是生意一团糟,合作人跑的跑,死的死,伤的伤,顾兟黑白两道通吃,本事大着,能让平生首次尝到了什么叫顾及不暇,毫无还手之力的滋味。
但凡有人和他有点牵扯,都要祸及己身。
陈旭的死是个意外。
秦笙看着顾兟,说道。
他嘴上有无穷的话说,巧舌如簧的把陈旭的死都推向一个罪魁祸首,顾兟。
枪指着脑袋,秦笙看着顾兟沉默如水却又充满危险的样子,他笑了笑。
顾兟脸上没有表情,行动上却是冽骨杀意,想要开枪打死他。
陈旭那天也是用枪抵着他的脑袋,猩红的血在那细弱的手腕下开出玫红色的花朵,他的额头开了一道血红的玫瑰。
这是在复现场景吗?
死亡离得如此之近,秦笙还是露出了笑容,这种氛围于他而言,不过是见多了,有很多人都用过这种想要杀了他的目光来看他,只是顾兟有能力,其他人无能而已。
秦笙的外表和内里是两个极端。
他的外表是绅士做派,实际上和陈旭看得一样,他骨子里流淌的是强盗的基因。
他做事,如果对方同意,那就是皆大欢喜,两情相愿。
如果对方不同意,那他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厢情愿,也要把事情干到底。
床上的事情也一样。
秦笙看着突然出现在后面的卫箐,卫箐手里拿着一包炸药。
临死了还能看见这么美的场景,一个美到极致的人被摧毁的场景,在自己破碎不堪的时候,选择大家同归于尽。
卫箐的性格在国外他就欣赏,懂得用最实用的方法来明哲保身,在国内更是让他欣赏,懂得同归于尽。
不是爱吗,不是要死吗,大家一起死,会是最好结局,这个戏剧,所有人都是台上的演员,所有的都要死。
太精彩了。
这比他故意把陈旭扔进会所里,又让陈旭接客,最后弄的顾兟和陈旭谁也犯不着谁,一个永埋地下,一个在人间里被痛苦掩埋,这是更精彩的结局。
无人生还。
哈哈,陈旭的死,真是一个美好的东西,美好的让他看到了那么多爱恨嗔痴,邪魔妖乱的欲望,为了救回破碎的东西,毁灭自己。
欲望的最高境界就是毁灭自己,达成欲望。
陈旭死得其所,死的有价值。
就像他第一次了解到陈旭,见到卫箐。
秦笙懂得适者生存的法则。
国外是享乐至上的风气,思想和行为都很开放,他在国外长大开放的观念耳濡目染,对欢乐的追求也是顺其自然。
他在性上享受欢乐。
你情我愿也好,一厢情愿也好,只要其中有乐趣。
但是他生来就拥有能让他看上的人,一夜贪欢的人能够也心甘情愿,情欲也就讲究契合,他的条件生来好,母亲是著名的音乐家,父亲是英俊多金的商人,他生出来,自然是各方面都很好。
幽默诙谐,懂风趣,会甜言蜜语,长得更好,还会讨人欢心。
绅士风度是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能让他在情欲上亲自动手找人和他风流快活的,屈指可数,几乎没有。
卫箐出现了。
在他的公司里。
他的晋升很快,不但能力好,还有一张盼君折枝的极好脸蛋。
秦笙追求欢乐,卫箐这样的人,错过了就是无处可寻。
他当即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俗套的鲜花告白,坐车吃饭……
但是甜言蜜语,幽默风趣,体贴绅士在卫箐这里一概不通。
而且如果不是他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秦笙这种半夜给人打电话发信息的行为可定会被定性为骚扰。
实际上确实如此,他确实在性骚扰,直白或隐晦的话也没能勾着卫箐。
他从卫箐的眼里看到的不是娇花地由人攀折的柔软,而是随时能够暴起咬断敌人喉咙的野蛮。
势均力敌的模样,不能屈居人下的模样。
可惜,国外,商界,卫箐可以打败任何人,除了他。
既然追逐不起作用,那么天崩地裂毁灭的也不能怪他用一些极端的方法。
秦笙让人调查了卫箐。
这一查,他就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
有意思。
秦笙坐在真皮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张照片,深邃的眸子泛着兴味的光芒,幽蓝色的眸子看起来很是深情的看着手中的照片。
照片的地点是海边,高高的别墅,白色的建筑,就像是一栋笼子,关着一只垂死之鸟。
屋内巨大的落地窗旁,躺椅上歪着一个青年。
黑发看着柔软,又好像带着棱角,就像人看着羸弱不堪,弱不禁风,清癯瘦弱,却又有着支撑风中落叶生命的意味,刚柔并济,强弱难分。
似幻似真,模棱两可,不可捉摸。
陈旭,沐浴在阳光里,旭日东升?
秦笙捏着照片在阳光下观摩。
有点意思,带回来,他也养两天玩玩。
意外地,陈旭不是胸无点墨之辈,听得懂英文也会说,翻译的很到位。
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各种意义上的。
陈旭逗起来,确实伶牙俐齿,牙尖嘴利,没有表情的脸,脆弱苍白的脸,对比毫不客气的话,反差来得刚刚好。
让他想在拔去他主人的刺也掐掉被养的鸟喙,听一听泣血的声音。
果然带回去玩玩是个好选择。
只是说话就让他感到有趣,床上的情态不知会不会更吸引人。
秦笙看着陈旭只手可握的脚踝,适合把玩。
半路上,秦笙考虑,要不要在陈旭身上追求欢乐,平坦的行驶中,他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中国。
还没有诈骗犯能从别人吗里得到他的信息,所以说这人的身份也不会普通。
他接了。
是顾兟。
顾兟愿意给他顾家百分之十的股份和一半卫家作为合作的条件,让他把陈旭带回去。
商人最喜欢利益,他是铜臭味的化身。
这实在是太诱人了,作为商人,他心动了。
所以他对陈旭看得更加顺眼了,把陈旭安排在了自己的书房里,照片里的陈旭手上拿的是一本字画鉴赏书,他不介意让陈旭在他的书房里欣赏字画。
别束手束脚就行。
陈旭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满地的墨色白纸,墨香清悠。陈旭还在提笔勾勒。
真是,有意思。
秦笙来了兴致,他找到一处可以容纳他字的地方,浓描重写下两个字,他的名字,秦笙。
面对有用的东西,他一般都是心平气和。
他看着陈旭,这个名字陈旭会记着很久。
他在杂乱里找到那张他总比赏玩的字画字画完好无损,依旧是倾泳的山水之趣。
实际上这幅字画并不完整,这上面少了一个持剑而立之人,冷的骨,风骨嶙峋,和山水融为一体。
字画是靠技术修复的,有些东西不可修复也是正常,就像陈旭不可修复的身体。
陈旭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差。
散漫的一身骨头,坐没坐相站没站象,他在国外的花园里,陈旭在懒洋洋的阳光里,躺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卫箐的事。
快死的鸟和异变的玫瑰,多么完美的组合,荒诞而有趣,他越来做期待,卫箐来了之后,他做了那些事情之后,陈旭会有什么反应,能为卫箐做什么。
养鸟不要吃太饱,卫箐来的时候,陈旭还要是这幅模样,这样才有他强取豪夺的意境不是吗?
他给陈旭吃了三天的白菜稠粥,每天还换着花样给陈旭换衣服,避免登台的时候,陈旭一副行将就木,生命危浅每况愈下,变形太厉害的丑陋模样。
既然要登台,就要有能让人心动的条件。
陈旭是个要吃药的。
身子那么虚弱的原因找到了。
卫箐一来,戏剧的黑幕就拉开,秦笙隔岸观火,静看陈旭和卫箐之间的相处。
先是一个催另一个人去吃药,然后是一个阻止另一个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跟他走。真是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秦笙没有大失所望,看得津津有味。
既然要上演好戏,就要跌宕起伏。
秦笙给卫箐的酒里加了助兴的东西。
一杯酒,卫箐呈现出醉玉颓山的美仪容,很让人动心。
做戏要做全套,他要更进一步,卫箐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集到的公司机密威胁他。
仅仅是不到三天的时间,卫箐不但实现了背叛他的公司,还能让他损失。
卫箐手里的资料确实会让他损失几千万。
但有钱难买快乐,这时候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既然想上演这出你追我赶的戏码,想要试试希望点燃又破灭的滋味,那他就顺遂其愿,让卫箐和陈旭走。
车跑不出别墅。
人也插翅难飞。
在陈旭无可奈何的目光里,他抱走了卫箐。
救不救,怎么救?
秦笙漫不经心的解开卫箐的衣衫,拆开这身衣服,露出底下的缱绻美意。
然后是鲜血淋漓。
色令智昏,秦笙不以为然。
既然用不着他人施救,自救就行,那就在看看怎么发展。
灰扑扑的鸟背上,背着一朵玫瑰。
艰难前行。
一个也跑不了,注定的寸步难移。
秦笙让古尔第开枪拦住他们。
他一步步走近,一个散发着艳靡的气息,一个正在负隅顽抗。
陈旭的手里有着一把小型枪分毫不差的抵在他的额头上。
热的血温暖了冰的枪。
陈旭和他谈条件。
这可不行,没有凭仗,他怎么会放手两个对他有价值的人。
陈旭固执的蠢,他以为一把枪能让他退却,一把枪能让他放过他们,执迷不悟非要救卫箐。
脚点在陈旭的脸上,他几次想踩下去。
或许也该让他听听他期待的泣血之音。
陈旭一副任由施之为之的模样。
没意思,好戏可不能在这中断。
顾兟既然也在让他早点把陈旭带回去,那就回去。
直接送回国内。
飞机上,陈旭那张苍白的脸,扯着虚假的笑意,弄虚作假地说着莫名虚有的话,好像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惯用的伎俩。
卫箐在他旁边躺着,他却又生了亵玩那只鸟的心思,在血色中,尝到欢乐。
不过,利益至上。
秦笙不能因为动陈旭而损失利益。
卫凌给他办了一场接风宴,他们也有约定。把卫箐带回来,卫凌也会把自己旗下的公司给他一半。
这条件之前加上卫凌的儿子就够了,不过,他不打算再在肉体上追求欢乐了,他要看戏,要让戏有几个高潮回折。
他答应了顾兟的另一个要求,抓住卫凌,然后整个卫家都是他的。
既然如此,把陈旭安排好出现在酒会上,作为给顾兟的一个惊喜。
顾兟没有来,陈旭被沈亥带走了。
酒会上的人早就被古尔第驱散的一干二净,他看着腿上流血的卫箐,美丽的脸庞,却充斥着更为低陋的欲望。
看来这份礼物,顾兟只能后来收了,卫家他也只能过些日子收了。
找了很多天,找不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任何踪迹。
出于无奈,秦笙在沈老爷子面前用了花言巧语,沈老爷子要继续放任自己的儿子作出这样的荒唐事吗,沈家利益的天长地久不在意了吗。
在他的煽风点火下,沈老爷子看得清明,亲自出马,找到了沈亥。
他也找回陈旭。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看完顾兟发来的信息,秦笙最后看了看陈旭。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抹了下陈旭的眼角,这是他唯一能碰的地方。
陈旭说,他真糟糕。
是啊,亲者痛仇者快。
把陈旭快要脱落完的羽毛再装饰上美丽的羽裳,在他这追欢逐欲的会所里,让顾兟也享受欲的盛放。
陈旭是会痛苦,可他会开心,兴奋,为这欢乐的数倍提高。
会怎么样呢?
陈旭昏迷了一天。
顾兟走后,秦笙怀着某种身临其境要切身观看台上给他带来无尽欢乐主角的想法,去看了陈旭。
可怜了快死的鸟。
头上还裹着纱布,身体也是一片狼藉。
他又帮陈旭洗了一遍澡。
看着陈旭脆弱不堪撑的模样,秦笙凑近陈旭那淡色透明的唇……
没有吻,是一个笑,足够有趣的笑。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让一切变得更精彩。
他让自告奋勇的水柔带陈旭接客。
陈旭没让他失望,果然惹了麻烦。
既然如此,撑得住就撑。撑不住就死,死亡何尝不是戏剧上最精彩绝伦不可言说的妙景。
陈旭没有撑住。
陈旭的尸身是青紫难看的,没有一点干净透彻,浸满了别人在他身上所发泄的欲望。
那几个公子哥不够看,没一个活下来。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顾兟你后悔了吗?
他是后悔了,顾兟是适逢其敌的对手,如果再有机会,一定要在对方羽翼未丰时,不被金财的欲望所蛊惑,未雨绸缪杀了顾兟。
不过有顾兟陪葬,这人生不算白走一遭。
秦笙看着卫箐和顾兟打作一团,对于他们来说,拳头和拳头的对决才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可对于他来说,追求这以深陷颓靡的死亡才是最好的发泄和欢乐。
秦笙捡起乱中被抛到一边的火焰。
捡起顾兟的枪,子弹划过引线。
漫天火光里,这出戏唱到了最高潮。
由爱生欲,由欲生爱,心驰神漾,心猿意马,欲望在摇晃,是爱欲还是肉欲,找不到界定。
人心欲望混杂。
到底是欲壑难平,欲潮不息,娱乐至死。
荒唐一折,至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