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静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黑暗最容易激起虫族血液里的兽性,只是对某些虫而言,黑暗却是安全的象征。
狭窄的房间里,黑暗侵蚀着每一个角落,距离门最远的那个角落,一个身影蜷缩着,明明是高挑的身材,却仿佛用尽全力在扭曲自己的身体一般,拼了命得往角落里缩。
白一蔚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多久……唯一的意识就是身体上持续不断的痛楚,皮下仿佛爬了一层的蚂蟥,不断摧残着自己的身体,摧毁着自己的意识。
很多次……白一蔚都是这么熬过来的,虫族里能自己熬过蜕变期的雌虫很少,多少雌虫因为这地狱般的折磨放弃了对命运的抗争,如果要熬蜕变期,以后蜕变期可能会不定期重新到来,这也是大部分雌虫放弃反抗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白一蔚终究不愿妥协,不知道是因为所谓反抗命运这一“可笑”的说法,还是因为其他。
只是这次重新到来的蜕变期似乎比之前的都要久,久到白一蔚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身上的汗水一次次的浸湿衣服,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打碎了重组,全身的肌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捏变形了。
一直都这样自己熬蜕变期,似乎已经快到极限了……
白一蔚意识清醒了一些,感受到自己身体糟糕的状态,心里升起了一股遗憾,没由来的,白一蔚只觉得没劲。
眯着眼,就这么干等着自己的身体能活动了,白一蔚才缓缓起身,无视躯体上数不清的阵痛,走出了那个黑暗地看不清深处的房间。
“少爷,您需要一个雄虫。”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老管家迎了上来,看着眼前浑身狼狈却骄傲不愿露出伤口的青年,担忧劝诫道。
“没事,我能撑住。”
白一蔚毫不犹豫地冷声拒绝。
“……少爷,您看看这个再说吧。”
老管家暗暗叹了口气,终究下定了决心,将手里撺了许久的一张照片递给了白一蔚。
白一蔚看到照片的时候,愣了许久,最后突然笑了,冷漠的青年一瞬间冰雪消融了一般,老管家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个明眸皓齿,才华横溢的白家少主。
只是一瞬间,谁都没有注意到白一蔚笑意下眼底的哀伤。
白一蔚放下照片,对老管家说。
“……你安排就行。”
随后留下一个消瘦的背影,离开了地下室,回到自己的房间。
老管家没有拿回照片,盯着白一蔚的背影,眼底噙满了泪水,嘴里呢喃着什么。
“……少爷,原谅我这次的自作主张。”
“您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
曾经的帝国,其实是有四大世家的,白家是其中之一,那时的白家几乎掌握着帝国的经济命脉,功高震主的道理都懂,只是大权在握的虫皇终究是多疑的,在白家位于四大世家之首,正如日中天之时,其他三大世家在虫皇的默认下,推翻,瓜分了白家。
看似虫皇慈悲地没有对白家加责施刑,实则抽走了白家的根基,一个有着数百年根基的古老世家终究在繁盛的时候被迫走向衰败,虽然虫皇重创了白家的根,却没有办法动摇白家的魂。
白家新一代的子孙强大的,白家能越发强大的原因自然不会是保业守成得来的,而是一代比一代更加优秀的青年带着家族的未来,奋力拼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而白一蔚是不幸的,白家被重创踢出四大世家的那一天,白一蔚的雄父跟雌虫羞愧难当之下,双双服药自尽。那一天白一蔚失去了所有,刚成年的他便需要支撑起破落的家族,庞大的家族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令白一蔚从早熟走向成熟只需要一个晚上。第二天,白家消失的悄然无声,只有何清伦跟白一蔚保持着偶尔的联系,还仅仅是何清伦单向的联系,几乎收不到回复。
其实,不是白一蔚不想回复何清伦,只是白一蔚太累了,白家倒了,哪怕剩下的残羹剩饭也有虎视眈眈的“豺狼”仅仅盯着,等着猎物露出疲态,准备随时发动攻击。
为了守住白家最后的一切,白一蔚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更不能跟何家的何清伦再有任何来往。
当然何清伦的雌父私下找过自己……很直白的意思,希望已经落魄的白家不要在跟何家来往了。
多讽刺啊。
哪怕白一蔚知道何清伦并不知情,但白一蔚最后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去联系何清伦,但用一句很俗的话来解释,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虫了。
……
艰难熬过了又一次蜕变期的痛楚,白一蔚回到自己房间,瘫倒在床上,哪怕浑身都疼的厉害,但白一蔚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貌似是最疼的。
想起老管家给自己看的那个照片,白一蔚就觉得呼吸仿佛都被暂停了,呼吸困难,窒息的感觉不断刺激着大脑皮层。
那是何清伦抱着一个雌虫的照片,照片里何清伦面上的焦急是那么真实,仿佛怀里抱的那个雌虫就是真爱,白一蔚不得不承认,看到的一瞬间,他嫉妒了,嫉妒的快疯了。
但白一蔚似乎没有任何立场指责何清伦,因为最先把何清伦推开的是白一蔚自己,亲手演了一出假戏,亲手撕破了何清伦对自己那份真挚的热爱,亲手把何清伦送到别的雌虫手里。
自己亲手泯灭的感情,自己却又十分不甘,白一蔚承认,他从未放下过何清伦,他爱何清伦胜过爱自己。
但他不能义无反顾投奔爱情,他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他也是白家的,他不能把完整的自己给何清伦,所以白一蔚是打算放弃的……让何清伦放弃自己。
但真的很不甘心……
白一蔚咬着牙,紧握的拳头里,指尖深陷进掌心,渗出丝丝鲜血。
压在白一蔚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虽然白家被白一蔚强行挽救了根基,但也只是堪堪二等世家的等级,白一蔚的身体状态不允许白一蔚再任性了,白一蔚自己心里也清楚……
这次,白一蔚彻底没有了幻想,想起白家的责任,白一蔚眼底的光黯淡了,骤然因为冲动升起的那股情感被一盆冷水浇灭,眼底重新附上了一层厚冰,重新平静了情绪,白一蔚面无表情躺在床上休息,顺便静静在黑暗里等待着“解药”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