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大殿之内，所有上朝的文武百官们早已离去。
整个大殿显得无比空旷。
除了高台之上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龙椅，大殿内只有褚康乐一人跪地俯首……
从早朝结束，直至眼下将要到了午时。
他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
但对褚康乐来说，身体上的辛苦与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精神上的折磨，更让他越发的难以忍受！
褚康乐眼角的余光再度扫过宫殿内，仍然是没有任何一位宫女与太监当值。
甚至连一个进来打扫宫殿的人都没有。
这显而易见，必然是太子故意如此！
可太子殿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褚康乐心神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哪怕是在侍奉如今病重的皇帝陛下时，都不用如此绷紧着神经！
可这位执掌了监国之权的太子殿下，却给人一种完全难以揣摩的压迫感！
而且性情又是阴晴不定，但又极其强势霸道……
褚康乐不禁想起了此前，他在与杨乐贤密谈时说的一些话。
那日杨乐贤曾说：“当今的太子殿下，也许从来都不是传闻中荒淫无道又窝囊的废物。”
“尤其是自从太子殿下掌权以来，简直与曾经有着云泥之别！”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的手段，故意让太子藏拙于巧，不把真正的才能显露出来。”
“所以性格变幻莫测的太子殿下，要么成为江山永固的千古帝王，要么则可能成为亡国之君！”
褚康乐当时就很想不通，可是如今他却越发清晰的感受到了太子的厉害手腕。
太子究竟是成为千古帝王，又或者是亡国之君，这暂时还不得而知。
但褚康乐眼下，可以很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在被这位令人恐怖的太子殿下牵着走！
如同是在被玩弄于鼓掌之中，毫无反击之力……
从最初自己儿子被送入东厂诏狱，再到拒绝东宫面见，直到今日早朝的那番手腕。
甚至包括此时此刻，看似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和借口，实则是故意做给群臣们看！
——内阁大学士，也必须臣服在太子的脚下！
所有的文武百官们，通过今日之事，都能获得这么个讯号与警醒。
今日之事也许难以在短时间内，对百官们有太大的改变。
可是如此一来，至少能让其他的朝臣们在与太子耍心机时，多动脑思考一下后果……
“唉。”
褚康乐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猎物，从始至终都在被太子牵着走进了编织好的网中！
“环环相扣……当真是成了瓮中之鳖啊。”
褚康乐的心绪烦闷至极。
尤其是此刻这空旷的大殿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这看起来岂不是真如同那瓮中鳖？
而就在褚康乐的思绪越发烦躁之时，殿外淡然的传来了一道声音。
“褚爱卿，你这爱子之情，当真是令本宫欣赏又佩服。”
叶阳缓缓从殿外走来。
他停在褚康乐的身旁居高临下道：“如此诚心之举，却也让本宫心中越发好奇，你褚大学士能够为爱子做到何等程度？”
褚康乐头也不敢抬的立刻回道：“殿……殿下，老臣只有这一个独子，哪怕、哪怕是治罪加身于他也可，但还请殿下能饶他性命……”
“只要能救犬子性命，老臣……老臣愿意归田居家，哪怕是剥去官职爵位，回归布衣之身也无怨！”
叶阳瞥了眼无比卑微的褚康乐，心底莫名有一丝不忍。
若是没有朝堂上的权谋相争，如果不考虑身份与地位……
单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看，褚康乐此刻就如同是一位爱子心切的老父亲。
而在这样一个讲究血脉与传承的朝代，独子就意味着是整个家族的兴衰！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谁又愿意看到自己的家族就此绝户？
若是没有血脉传承下去，只怕祖宗宗祠都会渐渐消失……
正因此，褚康乐才会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不过叶阳的这丝不忍，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叶阳冷冷道：“本宫不是说过了，褚爱卿不准辞官。”
“何况，本宫还有件事需要你来去做。”
褚康乐心中微微一动。
还有事情要自己做？
可是如今，太子殿下要达到的效果难道还不够吗？
不仅是打压了首辅的威望，还将自己这个内阁大学士当成了垫脚石，而且又给群臣百官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这都已经是达成了一石三鸟的效果，莫非还不是真正的目的？
褚康乐心思急转，可却越发猜不透最终的目的。
索性，他只得恭敬道：“殿下还请吩咐！”
“老臣必当尽力而为！”
叶阳并未直接开口，而是缓缓走上了高台的龙椅旁。
整个大殿之内，此时此刻只有两人！
叶阳在龙椅旁，下方则是褚康乐。
但似乎正是如此姿态，更加显现出叶阳的压迫感！
“抬起头来。”
叶阳漠然道：“褚大学士，此事不是要你尽心尽力，而是必须办妥！”
褚康乐微微抬头，他望着因为光线原因而看不清神态的太子殿下，恍然间竟有种看待神仙降世的错觉。
“殿、殿下，老臣一定办好！”
叶阳凝视着褚康乐，他淡淡开口道：“本宫，要重启榆关惨案的调查！”
“此事，以你为首。”
听到榆关惨案四个字，褚康乐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连连。
在这一瞬，他甚至感觉灵魂都有种冰冷之感！
竟然……
居然是榆关惨案？！
怎么能是榆关惨案！
原来太子殿下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此事吗？！
褚康乐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明白了。
无论是惩处自己，又或者是打压首辅的威望……其实都是太子的烟雾弹！
最多，可以当成是顺势而为的手段罢了。
而太子最深的布局，他真正的目的竟然是榆关惨案……
“殿、殿下！”
褚康乐咬着牙，硬着头皮回道：“老臣……老臣恐怕难以做到此事。”
叶阳眯起眼眸冷声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