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忌讳的事情有不少,而这其中,大权独揽绝对是最为忌讳的事情之一!
无论哪朝哪代,财、政、军三权,很少会单独集中在一人的手里。
甚至即便是单独的两个权利,都极少会交由一人掌管!
否则,为何军队只能是管理军队,而不得干涉地方的人员任命与财政收入?
为何军队所需要的粮草物资等,必须要有兵部的批示才可以获得?
同样,地方官吏也不得插手军队的事情,无论是人员任命与财政情况,都不可多嘴!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平衡与钳制!
若是没有了这份制衡,最后只能是愈演愈烈,直到整个帝国都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了。
叶阳很明白这个道理,而对财政敏感的袁飞章自踏入仕途以来,便始终在户部任职。
他更是对此无比敏锐!
尽管这次只是划拨给了谢良材一百万两银子,并且谢良材也不过是个区区的工部侍郎,不可能会引起多大的波澜,但规矩就是规矩!
“殿下,此事无论如何,微臣都不能同意!”
袁飞章急切道:“谢良材作为工部侍郎,他已经是拥有了可以招用农夫与劳工的任命权,若是再将银子和粮食的分配权也给他,那岂不成了他的一言堂?”
“何况,若是谢良材虚报所耗费的银子与粮食,强占了本应该赏给农夫们的赏赐与抚恤,从而中饱私囊……朝廷都无人能够对证!”
“此事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规矩!”
谢良材听到这话,当即怒目道:“身正不怕影子斜,竖子还敢胡言乱语?!”
“我谢良材若是贪墨朝廷的半两银子,哪怕是次日暴毙,我也毫无怨言!”
“袁飞章,你既然如此不信本官,那本官此次所花费的每一笔银子,都做好明细再交由你对照便是!”
袁飞章面露不屑,他是户部侍郎,他就是做账的。
怎么可能会不懂账目明细上面的门道?做个假账简直不要太容易!
“准奏。”
不料这时,叶阳淡然的声音响起。
“此事且交由你二人负责,谢良材的每一笔账目与粮食开销,由袁飞章带人核实之后便发放下去。”
谢良材瞬间大喜过望,他忙跪地叩首道:“谢太子殿下!微臣替清河行省的数十万百姓们,叩谢殿下的信任!”
叶阳满脸平静的望着喜不自禁的谢良材,内心却是颇为复杂。
似乎无论在什么时代,总归是有那样一些人,能够一心为民,能够怀抱着自己的理想去努力!
叶阳的目光再度扫了眼谢良材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衣着与靴子,能够看得出来,谢良材是发自真心的感激,他是那种很纯粹的理想者……
只不过,这样满怀纯粹理想的人,却也是一柄双刃剑!
叶阳的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前世通过史书所了解的一个人,海瑞。
在谢良材的身上,叶阳能够看出一点海瑞的影子,但是与海瑞那种彻头彻尾的‘独行者’不同,谢良材是清流,他是有派别的!
而这一点,正是叶阳所需要利用的要素之一!
文官利益集团并非铁板一块,其中有杨乐贤的弟子门人,却也有像袁飞章这样无所根基的边缘人,更有某些理念不同的派系。
正如谢良材这样的清流!
“本宫将此重任交给你谢良材,并不是要听你的叩谢与废话。”
叶阳淡然道:“本宫可以不在意过程,但需要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若是无法妥善处理此事,你二人就摘了乌纱帽,以身填上堤坝决堤之缺口!”
袁飞章闻言,顿感脊背发凉。
与其他人不同,袁飞章敢确定太子殿下绝对是能说到做到!
谢良材却自信满满的回道:“太子殿下尽管放心,若是微臣无法修缮牢固好那三处堤坝,当场就跳下去!”
叶阳点点头,他满意的赞赏道:“大奉缺少的就是你这般清流之人!”
“但想必你也明白,国库如今虽然有了点银钱,却并非是长久的活钱,用一点便会少一点。”
谢良材与袁飞章齐齐点头,国库里的银子都是抄家而来,此事很多人都知道。
“只此三处堤坝,便需要百万两之多……然全国上下,有多少灾民需要安置,又有多少处堤坝需要修缮,想来你也清楚。”
叶阳顿了顿,他不动声色的暗夸了句袁飞章:“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因而本宫让袁飞章慎重划拨款项,他做的很好,你应该能理解。”
谢良材面露愧色道:“太子殿下深有远见,微臣自愧不如!”
叶阳摆了摆手说道:“此次你二人大打出手的荒唐事儿,看在都是一心为公的份上,本宫暂且既往不咎。”
“但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就让你们去当个街头泼皮,每日都在京城的街头打几架给天下人看!”
说罢,叶阳又看向袁飞章:“银子总是放在国库里并不能下崽子,也不能生出银子来。”
“银子就是要用来花的,就是要在需要使用的时候能用上。”
“对于一些合情合理的批文款项,你可以斟酌后再做决断,若是实在无法确定,来东宫请示本宫便是。”
袁飞章羞愧的低头道:“微臣……微臣谨记殿下教诲!”
到了此时此刻,无论是袁飞章又或者是谢良材,无不对叶阳的这番操作而心生折服之感!
先是各打五十大板将事件定性,而后又给出了一个让双方都能下的来台阶的完美解决方案……不服都不行!
然而仅仅如此,却并非是叶阳所希望达到的最终目的。
“此事虽然是交由你二人处理,但这笔银子的数目,却着实不少。”
叶阳又缓缓开口道:“若是再有他人插手,怕是其中会有其他变故。”
“故而,本宫决定授予你二人专职之权!”
“无须再去与工部商议,放手去做,你二人全权负责!”
此言一出,袁飞章与谢良材登时都愣在当场。
太子殿下这是绕过了工部尚书?直接让户部侍郎与工部侍郎来处理这么大的事情?
这位太子爷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要再重新设立个小内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