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谢清看到来人,忙惊喜地从床上坐起,满脸孺慕的看着谢老爷子。
“不必起身。”谢老爷子看谢清想要掀被子下床来迎他,快走几步走到床前将她按回床上:“怎地与祖父如此见外了?”
谢清眨巴眨巴眼睛,拉起谢老爷子的手甜甜笑笑:“这不是祖父来看我,我太兴奋了吗。”
“你这小滑头,说的好像我这一阵子都没来看过你似的。”谢老爷子敲了敲谢清脑袋,无奈摇头。
自谢明被逐出府后已经过了4日,谢老爷子每日都会来看望谢清,而她这具身子的感冒也好了七七八八,谢清最开始听到谢明被逐出府时虽然惊讶,但也没太多情绪起伏,因为她总觉得谢老爷子应该不会忍心看着自家嫡长子在外流浪,多少会私下帮着点。
但在她这几天向管家旁敲侧敲下发现,谢老爷子是真的没打算管谢明,在谢明被夏家围殴断掉一条腿后都没有反应。
她这才确定,这具身体的便宜爹是将自己玩完了。
想到这,谢清脸上的笑意都明显了几分,她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哪呢呀,祖父,你看多亏了你这几天的照顾,婉儿都胖了一圈呢
祖父,我病已经好了,不用卧床,能让婉儿今后都下床活动下吗?
婉儿的身体都快生锈了。”
谢老爷子看着谢清的举动,心都软化了。他摸了摸谢清的头,也没说答应不答应,而是望向谢清和蔼问道:“囡囡想留在祖父身边还是去你外祖父身边?”
谢清皱着一张小脸,眼泪说掉就掉:“祖父,是婉儿不乖吗?
祖父也和爹爹一样,嫌弃婉儿?
祖父,婉儿不走,婉儿以后会乖乖的,祖父别赶婉儿走。”
看着小孙女已经哭的小脸发红,谢老爷子连忙将她拉进怀里:“怎么会呢?
祖父最喜欢咱们囡囡了,咱不去,祖父不送你去,囡囡别哭。”
“真的?”谢清抽了抽鼻子,双目希冀的看向谢老爷子。
“比真金还金。”
“那我要祖父今天就拒绝外祖父。”
“这还需要你亲自去说。你不是想出去玩吗?这样,明日我让你二叔陪你去见你小姨父,囡囡自己和小姨父说,可好?”
“祖父不陪囡囡去吗?”
“祖父有事。。。”
第二日,天气晴朗,谢清与谢溪沐穿戴整齐就被谢家二叔与谢老爷子抱到马车上,谢老爷子站在马车外喋喋不休的交代谢二叔足足一刻钟才让三人启程。
谢清拉开窗帘往外看。
马车行走的街道两侧商铺林立,很是热闹,人来人往。
“东家,来壶茶”一个婉约的声音将谢清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是位长相秀丽的女子,留着卷发,穿着这时下最时髦的雪纺连衣裙,谢清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长相,但莫名觉得这个女性气质上等,样貌美丽。
“好嘞!小姐为何不去旁边的茶楼喝茶?”伙计显然也是觉得她穿着得体富贵,是个不缺钱的主,奇怪她怎会光临她的小摊子。
女子笑笑,好像说了什么,谢清马车已经走过,不能听清楚她的声音,她扒着帘子往后看时,发现那女子喝了一碗茶,然后就将剩下的茶提给了角落里不断喝着路坑里的水,满脸沧桑,廋的皮包骨的老人。
谢清沉默的看向别处,她想真正的认识这个年代,不靠原身的记忆而是真真正正亲自看一看这个年代。
“彭!”一声碰撞声响起,谢清追寻声音的来源,一男一女在路上起了争执,女的护着头与肚子,躺在地上沉默的忍受着男人的拳打脚踢,男人则红着眼睛对女人拳脚相加。
他声音很大,谢清坐在马车上都听得很清楚:“你还去不去?说!还不去不!
你是不是嫌弃老子大字不识一个才去那个地方?
有妇之夫抛头露面,你嫌老子家门口唾沫不够多?”
谢清抓紧帘子,转头看向谢二,眉目紧锁,她想开口让谢二叔帮一帮那个女人,谢二叔摇了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警卫来了。”
谢清望去,果然,警卫三两下将两人分开,对两人说了什么,男人赔着笑,摆了摆手,将女人用力拉起,拖着脚步踉跄的女人往一旁的巷子走去。
谢清小脸皱起,她知道,那个女人可能回家后还会被打,但是她却并没有插手。
若那女人自己学不会反抗,警察跟到她家去也无济于事。若她自己不学着求助,沉默麻木承受着那一切,那想要帮助她的人也没有办法施以援手。若她,打心里认同这种夫妻相处之道,那神仙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谢清将目光移向别处。马车再走一段距离,两侧商铺逐渐变少。
路上行人却并没有减少,两侧商铺逐渐变成了医馆,谢清发现,中医馆旁每隔几步就一定开着家西医医馆,且中医馆门可罗雀但西医馆却门庭若市。
谢清突然有点想任秋了,她某种意义上其实正处于任秋的那个年代,西方文化一股脑的拥进中国,对本土文化形成了巨大冲击,随着知识分子提倡西方文化,老百姓也在潜移默化中不再相信中医,不再以习书识字为自豪。
取而代之的是西方的月亮比本土圆。
“班长,你在坚持什么!我们饭都快吃不上了!”谢清的思绪被一声暴喝打乱,她将帘子掀开一些,望过去。
一个皮肤古铜色的壮汉正满脸质疑的看向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小伙子脸上满脸倔强:“大师兄!百鸟朝凤,师父说过只给德高望重的人吹,那是对唢呐规矩的尊重,对死者的尊重。
请咋们那户人家,虽是这胡兰城的大户人家,但是他德行有亏,要为他吹百鸟朝凤?他还不够格!
若我们妥协,对得起师傅的传承,对得我们手上拿着的唢呐吗”
男人听完小伙子的话虽然脸色有一瞬愧色,但他还是说道:“时代在变,若是你一再不知变通,吹唢呐的人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传承!
你好好想想。”
谢清看着那小伙子挣扎的神情,看着绝望牵着老牛走向屠宰场方向的老人,看着西装革履的一部分行人,看着远处升起来的太阳。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心脏很痛,她起初并不想和这个时代共情,她只想赶紧清完病毒,完成任务。
但现在,她突然想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想拼尽全力,用尽她几世所学,为那一部分艰难挣扎求生的民众,那些生活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知反抗的女性,为民族文化,为任秋一生追寻的中医,为那小伙子紧紧握着不愿丢下的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