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捋一下，你看是不是这么个事，”我慢吞吞地开口，“你纵容白狼在村外为非作歹，吃人，祸害庄稼，然后自己上村庄以狩妖者的名义索要高额报酬。他们拿得出来便罢，拿不出来你们就继续为祸一方，直到他们拿出来为止。”
“这也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吃人妖兽的原因，你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你和白狼沆瀣一气。”
“挣钱嘛，不寒碜。但你不觉得你的手段太残忍了吗？他们如果一直出不起钱，你是不是要把整个村子全杀光？你当白狼是你的孩儿，以妖兽父母自居，但你杀的那些人，他们又是谁的孩子，谁的父母，你想过吗？”
陈廿三一直心疼地看着白狼，听我说完，抬头乞求道:“放了我的二白吧，求求你了……”
合着我搁这叭叭半天，你一分钱的都没听到是吧？
“看来你是不肯认真听我讲话了。”我手上微微用力。
“住手！”陈廿三崩溃大喊。但已经晚了，“咯嚓”一声，白狼头骨粉碎，两只前爪无力地垂了下去，如一滩烂泥般被我扔在了地上。
陈廿三疯了似的狂奔过来，扑到白狼尸体上，高声尖叫着:“二白！我的二白！”猛地抬头看向我，目眦欲裂，“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我残忍？”我不觉感到好笑，“你先杀我的好吧？我要没点手段，现在已经被你攮死了！你没得手，命令白狼攻击我，然后我杀了它——你说我残忍？这世上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既然你有通天的手段，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它！”陈廿三抹着眼泪，“它们是我从小养大的，尤其是二白，曾经还救过我的命，没想到世间居然有你这么冷血的人，我都说了它是我的孩子你还是说杀就杀？”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打不过你们就活该被你们杀，打得过你们却不能杀你们？”我冷笑道，“我劝你别跟我来这套道德绑架。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一条白狼，惹急了我，那条也给你杀了。”
陈廿三恶狠狠盯着我，一言不发。
“所以你在勒索村民的时候，就没想到过今天？”我问道。
“我呸！”陈廿三轻蔑地吐了一口唾沫，“我带着两只妖兽，谁敢惹我？今天要不是碰到你这种怪胎，我会栽在这里？”
我二话不说，抽出长剑信手一挥。
一道光影掠过，远处的白狼应声而倒。
“大白？”陈廿三愣住了。
“我说过，你再出言不逊，那条狼也给你杀了，我说到做到。你再毒舌试试，下一个就是你。”
陈廿三没作声，她丢了魂一样摇摇晃晃向白狼尸体走去。
她走到白狼跟前跪下，把白狼头颅揽进怀里，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我默默看着，突然觉得她有点可怜。
她看了我一眼，喃喃说道:“小时候，我爹带我去猎杀妖兽，他们十来个人围攻两头白狼，我在一旁呆呆看着，不知道白狼做错了什么要被人们赶尽杀绝。”
“两头白狼左冲右突，终于还是死在了人类的刀剑之下，搜索狼窝的时候，人们发现了三只小狼崽。”
“我拼命护住三只小狼崽不让他们杀，用衣服裹住它们往家飞奔。后面传来人们的笑声，我清楚地听到爹爹说:‘交给我吧！’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回家后我爹当着我的面，直接摔死了一头小白狼，我惊呆了。平时慈祥的父亲这一刻竟是那么残忍。我抱起剩下的两只，跑出了家门，再也没回去过。”
“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但我精心照顾两只小狼，不让它们受委屈。后来我加入狩妖工会，从此骗人为生。我一只妖兽都没杀过，因为我觉得人类比妖兽残忍太多，凭什么要杀妖兽？要杀，也是应该杀人才对！”
“因为这两头妖兽，我没有家了。”
“我与它们相依为命，我只有它们。”
“而现在，它们也没了。”
“我什么都没了。”
陈廿三瞳孔扩散，眼睛虽然看着我，目光却没有聚焦在我身上，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我:“所以，我做错了什么呢？”
……
这胖女人三观已经扭曲，本来打算杀了她一了百了，后来想想她也不足为惧，没有妖兽她根本就翻不起什么浪花，我收剑入鞘，转身走了。
……
回到村子，已经中午时分了。村民们没回家，个个在村口翘首以盼。看到我回来，人群一片欢腾。
我翻身下了马，狗道就迎了上来:“你没受伤吧兄弟？”
我笑着说:“放心吧！我没事。”
村民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乱吵乱问。顿时我头都大了。
村长高声训斥着人们，等村民渐渐安静下来，村长才转身向我施礼:“敢问公子，妖兽可除？”
我点点头道:“除了。”
“那是个什么妖兽啊？”有村民问。
我踌躇了一下，没有说出狩妖者陈廿三的事情:“两头丙阶白狼，已经都死了，大家放心吧。”
……
我告别了村民和狗道，又一次骑马来到了渡口。
这次艄公热情多了:“听说你帮我们村除妖兽啦？”
“那这次就收你五铜板好了！”
……
我坐在船头，看着平静的湖水默然无语。艄公扯着破鸭嗓唱着山歌，听得我浑身发麻。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问艄公:“干这一行挣钱很多吗？你为什么这么快乐？”
艄公笑道:“多个屁呀！这一天下来才有几个人坐船？我也就是闲着没事打打鱼才能维持生活。”
“我今天高兴是因为，和我抢生意的老头子终于不来了。”
“什么老头？”我疑惑地问。
“前几天来了一个商队，买了个大船顺流东下了，但唯独剩下来个老头子，弄一艘小破船在这当起了船夫。”
“你说，我自己还没生意呢，又有人来抢，让他走也不理我。不过今天他没来，船也不见了，应该是放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