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一眼就看到牢房里那人。
他一身青色单衣坐于榻上闭目养神,他的眉目硬朗隽秀,身上有一股端然正气,稳重泰然的气质。
只有不到半年未见,花颜莫名觉得有些陌生。
狱卒打开锁链的声音让陈彦睁开了眼,在他见到花颜的那一刻,眼睛是发亮的。
他起身,似乎有些惊喜,“颜颜?”
“大人。”花颜屈膝行礼,陈彦拉住了她的双臂。
“你怎么来了?”陈彦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皱起眉头,怎么感觉又瘦了不少,他不在她身边,何人能管住她乱吃的嘴……
陈彦想了许多,千言万语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花颜转身去拿丫鬟手上提着的又一食盒,顺势解开陈彦的桎梏。
“我给你带来了些吃食。”花颜打开盖子,“也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陈彦接过食盒,也不看,只是定定的看着花颜,道:“自然是合心意的。”
半年的离别,满腔思念终于得到了释放,陈彦只想好好看着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花颜迎着他灼灼的目光,片刻间有些晃神,她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狱卒开了口。
“花娘子,食盒也送到了,该走了。”
陈彦一时都没注意狱卒的称呼,只是牢牢握住花颜的手,不舍得松开似的。
狱卒在一旁看着,心中无奈叹气,看着感情这般好,可惜……
花颜用力抽出手,垂着眼皮,“那我便走了,大人告辞。”
千言万语被堵在喉头,最后陈彦只说出一句,“你等我。”
在外面,花颜又请求狱卒,希望他能帮忙把最后一个食盒送去给花泽,顺势往他怀里塞了一袋银钱。
狱卒收下了,答应了她。
出了大理狱,花颜松下一口气,由她在里面的观察,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七月初七,皇帝病倒。
朝中重臣有不少都因太子一事牵连入狱,太子禁足,皇帝病倒,一时间人心惶惶。
此时忽然有人道大皇子德才兼备,可暂为监国。
“太子造反,为什么陛下都只是将此事压下?”花颜还是搞不懂,“现在陛下也病了,国事该交给谁了?”
七月初八,李纹又偷偷摸摸来了。
“这次需要我做什么?”花颜问。
李纹叹了口气,“如今我在京中事事不便,我现下也信不得旁人了……”
李纹幽幽道:“李家要谋反。”
花颜笑脸都僵了,这什么狼人自爆?她该如何评价现在的走向?
这是她可以听的吗?你就这么说了?
李纹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想,道:“你别怕,我不会害你,如今朝中李氏子弟把持朝政,但李氏内部多有矛盾。我现在不能出面,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我需要你帮我些忙,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不会强求,只希望别把我的行踪传出去。”
花颜垂下眸子,冷静下来,道:“朝中纷争,岂是我这一小小女子可以插足的。”
“我自不会让你被牵扯进去。”李纹说着,又拿出一封信,“我只需你把这封信交给赵太尉,但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花颜问:“赵太尉如何会见我这小小女子?”
“拦他的马车。”李纹说道。
李纹的主意十分不靠谱,但花颜最后还是实行了这个不靠谱的行动。
七月十一,陈彦被放出来了,不知道是赵太傅的功劳还是陈家的功劳,不过她想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若是陈家以休弃花颜来摆明自家和花家没有关系,且以陈彦在朝中的势力,早就该被放出来了。
陈彦出狱那天李纹偷偷来迎接他出狱,陈彦一眼就看到在角落穿着麻布衣服,带着斗笠冲他挥手的人。
陈彦走过去,皱了皱眉,“你疯了吗?你偷跑回京,若是被人发现往御案上一告,你就得担个谋反的罪名。”
李家野心勃勃,因为花家是太子党的人,向来阻碍李纹和花家亲近,而现在他们要开始行动,李纹和陈彦走得近,李家人怕他坏事,又把他送去了禹州。
“别担心,这不是没事嘛!”李纹不在意的道。
其实没有李纹的帮忙他最后也能从狱中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陈彦问:“你是如何联系赵太尉的?他知道你回京了?你不怕他反咬一口?”
“多亏了花娘子。”李纹道,“她帮我送去了信。”
陈彦面上冷了半分,“你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李纹见他脸色,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忙道:“这是没什么危险,我就没想那么多……”
事情已经做了,陈彦也不能再指责些什么,又道其他:“还有,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称她花娘子……你……”
李纹惊讶的打断他,“现在不称花娘子还能叫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家已经替你休弃了她吧?”
陈彦愣住了,“什么?”
李纹见他真的不知道,不由惊叹,陈家人这番做法实在太过自私功利。
想来这只可能是花家长辈能做出的决定,李纹也不好评判,只是话说一半:“花家出事,你又入狱……”
他先是难以置信,又生出满腔怒火,最后只是艰难生涩的问:“她现在,可还好?”
“……一切安好。”李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是说错话了,这事不该由他来说出来,应该让陈家人自己去说,一时有些懊悔。
最后李纹只能无力的安慰,说道:“你别伤心,她肯帮我救你,也证明她心里也还是有你的,你去找她,和她好好解释解释,你们之间还能如初的。”
“艰难之时抛弃,你让我如何有脸面去再见她……”陈彦咬牙,一时有些恍惚,“你好好藏好,最好就是回禹州,京中不会有事的……”
李纹见他嘴上在沉着的交代,表情却是失魂落魄的,想劝慰几句,却翻来覆去找不到合适的话,“斐仁……”
“我没事。”陈彦嘴上这么说,实际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管是他还是陈家,都亏欠了花颜,该如何才能得到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