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键盘上极有节奏地敲打。
片刻后,‘结束’二字在屏幕上显示出来。
看着这两个字,宁远长吁了口气,折腾老半天,终于干完了。
这么想着,宁远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他这一动作仿佛一个信号,出现的瞬间,不大的办公室里接连响起轻松的叹息。
紧接着就是一阵窃窃私语之声,使得办公室里多些嘈杂。
宁远没有管同事们的闲言碎语,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就在这时,同事们的问候向他砸了过来。
“七夜哥下班了哈。”
“七夜哥哥,下次一起去唱歌啊。”
“七夜佬,有空一块儿撸串。”
“七夜啊,辛苦了,下周见哈。”
“……”
收拾东西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宁远抬头,脸上勉强挂出一个微笑,与这些同事打招呼告别。
办公室里有刚来报到的小白,看着似乎很受欢迎的宁远心中颇感好奇,便向身旁的同事问了一嘴。
“老哥,他不是叫宁远吗,为啥大伙儿都叫他‘七夜’啊?”
听到这个问题,办公室老人嘬了口烟,面露回忆之色。
“这事儿吧,得从他加班七天七夜,给公司干完半年的指标这件事儿说起……”
“七天七夜,他不去教堂参加祷告会吗?!”
“要参加啊,所以他之后就被【居民思想道德管理协会】带走了,查了整整三天,那之后,他再加班最多也就加六天了。”
小白震惊了,看着宁远离去的背影,感慨自己是碰到了个什么神仙玩意儿。
随后,小白就注意到,刚刚还无比紧绷的办公室一下子就松弛下来。
还有不少老员工一脸轻松的说着,卷王走了,他们可以放松一下了。
小白怔了怔,意识到那个叫宁远的可能不是很受欢迎。
……
“‘七夜’……宁七夜,这个绰号不行,太……逼气十足,不适合我。”
“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小远、阿远、远远这样的称呼。”
“是是是,我知道这些是你们对我的称呼,所以我也没让那些人这么叫我啊。”
“……不过‘七夜’还是不合适,得想办法让他们改了,这个绰号太装了,感觉容易被打。”
站台里,宁远似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谁说话。
一阵风过,将他的自言自语揉碎成似有似无的呢喃。
有路人听到宁远的呢喃,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宁远,立着衣领,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嗯……满眼血丝,还在那儿自言自语,尽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于是,路人默默地站远了些。
宁远:“……”
就在这时,一辆公交车摇晃着进了站。
进站的瞬间,一阵电子合成音适时响起。
【……车辆即将进站,要下车的乘客请到后门下车,注意先下后上,礼让老弱残孕,坚守高尚品德……】
上了车,宁远找了个座位坐下,然后闭眼休息。
他家在终点站, 地处壁垒西侧边缘地带。
这一路走走停停要近一个小时,倒是可以偷闲小憩一阵。
街上行人匆匆,车里有熟识的人压低了声音聊天,车上的电子屏幕播放着每日新闻。
摇晃的车厢内,种种声音交织,成了最好的催眠,使得宁远沉沉睡去。
一个小时后,电子合成音连续响四次,提醒车上的乘客+下车。
在这阵电子音中,宁远睁开了双眼。
眼中的疲惫褪去了些,宁远看着精神了许多。
揉了揉眼睛,宁远刚要下车,视线却是被电子屏上播报的一条新闻吸引。
【……近日,下城区多地发生‘内脏丢失’事件,迄今为止,已有十二位年轻女性遇害,武协一级治安官郑重提醒各位女同胞,合理规划出门时间与路线,尽量避免深夜出门……】
屏幕里,女主持一脸严肃地做着紧急通报,还附上了不少现场的照片,尸体惨状清晰可见。
看着那些死者的惨状,宁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一百三十年前,一场名为‘灾厄’的流星雨降临,将整个世界打得支离破碎。
此后,罪恶四起,凶人尽出,黑暗成了主旋律。
拦路抢劫,持刀杀人,纵火行凶,白日宣淫,无恶不有。
整个世界都变得荒诞又血腥,可悲又可憎。
拜此所赐,宁远看过不少血腥的照片,记忆相当深刻。
相比之下,屏幕里的这些都算轻的,没什么好惊恐的。
说起来,相比史书里记载的混乱时代,如今的壁垒时代可是已经好了许多。
至少,壁垒时代会有武协的治安官们去追查凶恶。
这么想着,宁远又看了眼电子屏上的新闻,然后转身下车离开了。
他又不是武协治安官,太关注这些没意义。
壁垒西区属于老城区,房价不高,住在这里的人不算少。
当然,宁远不操心住房问题。
托‘父母’的福,他在西区有自己的屋子,只是位置比较偏,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距离。
此时夜色已深,街上行人不多。
即便有人,也是三三两两的抱团而行,没有单独走的。
在这个罪恶多发的年代,尤其还是大晚上,一个人走在街上可是很危险的,指不定就被抢了。
只是打劫还算运气好,万一碰上贪心的,指不定就人没了。
因此,夜间出行,熟人抱团是常识。
也是因为这个常识,形单影只的宁远此刻就显得极为显眼。
事实上,不少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团体都注意到了宁远,眼神闪烁间,起了不好的心思。
只是在看到宁远满眼血丝,杀气盈溢的样子后,他们打消了抢劫的念头。
这丫的满脸凶相,看着就不像好人啊。
扫了眼那些藏在黑暗中,鬼鬼祟祟的家伙们,宁远打了个哈欠,继续向前。
一边走着,他给自己设置了不少闹钟,提醒自己明天要去教堂参加祷告。
忽然,宁远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神情有了异样。
只因一阵古怪的声音突兀地撞进他耳中。
那声音压抑、痛苦又隐隐带着些欢愉,对人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挑了挑眉,宁远朝一条巷子里看去。
只见巷子深处,一对男女躺在地上,叠在一起,严丝合缝。
痛苦与愉悦的闷哼不断响起,空气中飘散的异味几乎能将人熏晕。
离了两人不远,还有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死活。
只是扫了一眼,宁远便收回了视线。
嗯……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年代,什么离谱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眼前的场面比起历史书里记载的各种事件相比,还不算离谱,没什么好围观的。
这么想着,宁远快步离开。
刚走没两步,一阵风声从身后袭来。
紧接着,宁远就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后衣领。
然后……他就飞了起来。
宁远愕然,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倒飞中,他扭头看了眼将他拽飞的人。
只见这人步伐艰难,肌肤透着一层淡淡的粉,看着极为诡异,隐隐还有一股幽香浮动,令人心驰神荡。
这人,正是刚刚还沉溺在欢愉中的那个女人。
看着女人手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线条,宁远瞳孔微缩,对她的状况有了判断:
{色欲}途径的罪人。
……{色欲}途径的话,那俩男的怕是不行了。
思绪转动间,宁远身体一松,任由自己被女人砸在地上。
随后,他闷哼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女人呼吸急促,仿佛要窒息,一双桃花眼透过发丝看着晕倒的宁远,眼中涌动的情绪极为炽热。
她弯下腰,抓着宁远的后衣领,将他拖进了巷子深处。
她很热,她很饥渴,她需要……更多!
夜色愈发深沉,本就昏暗的巷子变得更加幽暗,遮掩了其中将要发生的旖旎与欲望。
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走着,有人站在街边,用凶狠挑剔的目光在街上来回搜寻,挑选合适的猎物。
就在这时。
女人凄厉的哀嚎与轰然巨响一同响起。
听着那凄嚎与巨响,心怀鬼胎的小团体们相互对视一番,神情中有了惊惧,似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他们也不找猎物了,而是转身就跑,迅速远离声音传来的地方。
能弄出这种大动静的家伙,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赶紧溜才是正道,万一溜得慢,被波及了,那就完犊子了。
……
另一条街上。
宁远扭着胳膊从巷子里走出。
四处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一边走着,宁远一边自言自语。
“放心吧大哥,三姐下手有分寸的,那女人只是重伤,不至于死,她吸了不少精气,很快就能恢复……嗯,等治安官到了,她差不多就能勉强站起来了吧?”
“啥,三姐你说我疏于锻炼,用起来不方便,错觉吧?!”
“呃,要加强锻炼?”
“二姐,锻炼什么的我其实也没停过啊,上班的时候都是扎马步的……有没有可能是三姐的问题?”
“不是,工作忙,没时间啊,只能做些简单的锻炼。”
“我也想找个清闲的工作啊,这不是没能找到嘛……”
宁远一个人走着,说话的声音被风声掩盖,成了一阵细碎的呢喃,无法听闻,无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