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卓趁这个机会,将一封信放在了墨阳冬的书案上。
信上面的字体十分潦草,简直就像是鸡爪划拉的一样。
因为这真的是鸡爪划拉的,正是七彩大公鸡旺财的第一幅书法作品。
不过虽然潦草,但字体很清晰。
【福王与燕国皇室勾结,通敌叛国,密谋造反,相关信物证据俱在福王寝床枕头下的机密盒内】
灵卓正打算离开时,却发现旁边有一则,写了一半的招工启式。
县衙欲招工私人护卫六名,要求如下……
灵卓眸光微闪,有了主意。
灵卓离开后。
窗边树影摇动。
有夜风吹了进来,将书案上那张信纸吹了起来。
一路飘啊飘,最后吹进了书桌与墙壁的夹缝里。
……
墨阳冬赶到县衙大牢,发现所有人都被迷烟给迷晕了过去。
他赶紧命人用冷水泼醒他们。
所有人都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经过墨浩言和陈师爷的检查。
殒铁死牢并无异样,准备秋后问斩的死刑犯也还在。
只死了两个人。
一个平时喜欢偷奸耍滑,好吃懒做的狱卒夏建仁。
还有一个为了逃避赌债,故意攻击公门人士,被判入狱的赌鬼灵卓。
灵卓的死因,看样子是受过刑后,伤口腐烂复杂,导致死亡。
那个夏建仁的死因,颇为诡异。
身上没有一点伤口,人就像睡着了一样。
墨阳冬听完师爷的汇报,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刚才你们可有看清,是谁喊劫狱的?”
众人都面面相觑。
墨浩言立即说道:“既然都不是你们喊的,那就只有凶手喊的了。
只是凶手如果是专门来杀人的,杀完了人,不赶紧离开。
又为什么要喊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呢?”
墨阳冬和陈师爷同时脸色剧变:“难道是……调虎离山?”
“快,快回去!”
他们今天下午刚刚从柳仙庙请出了句芒大神的绣像。
对方一定是冲着句芒大神的绣像来的。
如果绣像被毁或是被盗,祭祀春牛的活动就举办不了了。
这是大大的凶兆!
墨阳冬的地位本来就尴尬。
圣上对墨家十分忌惮,天天恨不得拿着放大镜,要找墨家的错处。
如果让圣上知道,他们弄坏了,甚至是遗失了句芒大神的绣像。
墨阳冬这个县令定然也当到头了。
他当不当县令倒无所谓,关键是会不会影响儿子未来的科举之路。
墨县令一行人,匆忙赶往书房。
墨阳冬让捕快都守在外头。
他带着墨浩言,陈师爷三人进入书房。
他将桌上的一个花盆扭动,有机关声响起。
那一排书架朝两旁移开,露出一个密室。
密室的墙上有凹槽,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长盒子。
墨浩言带了手套,小心翼翼的将古朴长盒揭开,露出里面的卷轴。
当墨阳冬看见卷轴还在时,长长松了口气,额头虚汗滑落。
“太好了,绣像还在。”
陈师爷也连连双手合十。
墨浩言的嗅觉灵敏,他突然闻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父亲,陈师爷,你们先前,可有在这里面烧过东西?”
为什么他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含糊味?
墨阳冬和陈师爷都摇头。
旋转句芒大神绣像的重要场所。
他们怎么可能会烧东西?
这样一想,墨阳冬的脸色再度剧变,忙让墨浩言将绣像展开。
当绣像刚一展开的同时,那含糊味也越来越明显。
全部展示。
他们看见——
绣像眼睛及几个重要部位,竟然冒出白烟。
白烟过后,突然无火自焚。
三人赶紧扑救,但依旧为时晚矣。
句芒大神的绣像,被生生烧出几个大洞。
陈师爷吓得倒头就拜:“春神发怒了,春神发怒了,苟芒大神饶命哪!”
墨浩言的意识力缠了上去,细细检查:“不对,是人为的。
父亲,这上面应该是涂了白磷,也就是所谓的鬼火。
先帝著立的《异闻志》上说,白磷的燃点低。
只要空气中稍为温暖一点,经过摩擦,就会自燃。”
墨阳冬也立即明白过来了。
这白磷定然是早早就被涂抹在绣像上面。
当画卷展开,就相当于摩擦生热。
再加上这密室不透风,又让温度上升,自然轻易就着火了。
墨阳冬震怒。
“浩言,这件事为父交给你,你暗中带人去查,一定要查出,是谁敢如此亵渎神像?”
墨浩言拧眉道:“神像是父亲派陈师爷亲自去柳仙庙迎来的,
中途并未打开过,那能涂上白磷的机会,只有在庙里取下来的时候……”
他这样一说,陈师爷立即反应过来。
“没错,取下神像,卷起来,装进盒子,交给属下。
这中间只有一个人接触了。那就是柳仙庙的庙祝。
何况他天天守着柳仙庙,他是最有嫌疑做这件事的人了。”
陈师爷气得发抖。
这庙祝疯了不成,竟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就不怕被百姓的口水淹死吗?
春牛可是百姓心中对丰收的希望啊!
柳仙庙位于水阁之上。
水汽弥漫的话,会让庙里的温度,比其它地方天然低一点。
而庙祝抹上白磷,再到装进盒子,出来这时间很短,不足以让白磷自燃。
白磷又无色无味,大家自然无法察觉。
墨浩言又想到一件事。
“父亲,如果这白磷真是庙祝所为,那在大牢里喊一啜子的人,就可能不是凶手,而是帮我们的人了。”
“对呀,大人,如果不是对方喊了一啜子,
我们也不会想到调虎离山,不会想到密室里的绣像,更发现不了这白磷的阴谋。
如果等到祭祀春牛的那天,再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请出神像,
若被全城百姓看见,绣像无火自焚的画面。
我简直没办法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百姓一定会认为,这是天谴。
什么情况会出现天谴?
皇帝不作为,或是皇帝是昏君,或是皇帝的位置来得不正。
上天震怒,降下惩罚!
墨阳冬想到那个后果,后背的冷汗,瞬间湿了官袍。
“多亏了那人,现在距离正式祭祀春牛,还有几天功夫。
浩言,快随为父去找你的母亲,让她召集府中所有绣娘。
全力以赴,一定要在祭祀当天,将绣像缝补完好!”
否则——
否则何止是丢官,儿子不能科举。
恐怕还会掉脑袋,甚至是连累主家,影响宫里的娘娘。
这时候,窗口又吹来一阵寒风。
原本飘落墙角的信纸,再度被吹得飘了起来。
正好穿过了书架,飘到了密室三人面前。
陈师爷赶紧捡了起来,双手捧着递到了墨阳冬的面前。
墨阳冬一看上面如同鸡爪一般潦草难看的字迹,顿时皱眉。
随即看完字迹内容后,他再也顾不得吐槽字迹难看了。
他快速将信纸传阅给了陈师爷,以及墨浩言。
三人俱是脸色难看之极。
“父亲,我明白了,难怪那位狱卒的死法十分奇特,没有任何伤口。
原来这一切都是福王的阴谋,都是导火索。
只待句芒神像事情爆发,福王定会将这件事也揭发出来。
一件两件百姓或许不信,但如果好多事件都叠加在一起呢。
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百姓定然会深信不已。
觉得当今圣上不得民心,被上天唾弃,所以才降下天罚,警示世人。
此举当真是阴毒无比。一旦让他得琏,绿水县将伏尸百里,血流成河!”
墨阳冬也彻底明白过来了。
喊那一嗓子的人,应该就是送信的人。
他肯定是知道了福王的阴谋,又无意当中发现了福王在牢里杀人的真相。
这才会喊那一嗓子。
“他为何不现身直接密报呢,这样的方式,我想报恩,都找不到恩公在哪。”墨阳冬感慨道。
墨浩言轻声道:“或许他是福王身边的人,不直面密报,肯定是怕被福王报复。”
墨县令点头,认可了儿子的猜测。
“这位义士的风骨,真令墨某佩服。”
墨阳冬表情严肃的看向陈师爷:“你立即派亲信,快马加鞭,将这封信,以今天大牢里发生的事情,全部汇报给京城的主家,以及我的舅兄。具体如何行事,他们自有分寸。”
“是,大人!”
陈师爷匆匆退了出去。
墨阳冬则是让墨浩言把画像重新装起来。
父子俩去后院寻墨夫人。
墨夫人正在欣赏几方帕子,赞叹绣帕子的人技术高明。
竟将这些花儿鱼儿的绣的活灵活现的。
若是有这位绣娘,帮着她女儿绣衣服,定能让她在选秀的时候,一鸣惊人 。
正思虑间,忽然听到丫头禀报,老爷来了。
墨夫人原星宛赶紧放下手中的帕子,迎了出来。
“老爷不是派人回来说,今晚要忙到很晚,就歇在书房了,怎么又过来了?”
墨阳冬满脸愁容,大踏步走到正厅的椅子上坐好。
身后的墨浩言朝着母亲行了礼之后,就将句芒神像的事说了。
墨夫人大惊失色。
她连忙接过来,展开查看。
句芒神像图是用上等的锦缎和各种金线绣制而成。
这幅图已经有十年了,是当初墨阳冬初来绿水县时,请当地最厉害的绣艺宗师施娘子所制。
施娘子本来就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是太好。
为了这幅句芒神像图,沤心沥血,整整绣了两年方成。
神像成的第二天,施娘子也香消玉殒了。
当今圣上知道了施娘子的事迹后,不仅厚葬了她,还恩赏她的家人,
并且命人在柳仙庙旁边开一小门,给施娘子也立了雕像。
受百姓的香火供奉。
每年七巧节的时候,都会有许多姑娘妇人前往祭拜施娘子。
借以求得绣技和施娘子一样的巧。
原本的柳仙庙香火不旺,破落不堪。
墨阳冬到来后,将柳仙庙翻修盖高盖大,还专门请了庙祝照顾庙里烛火,以及春牛和施娘子像的维护。
这十年来都没有出过什么事,怎么就单单今年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墨夫人看着神像被烧毁的地方,焦灼不已。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
施娘子早已经香消玉融,位列仙班。
他们上哪儿去弄第二个施娘子出来?
墨阳冬沉声道:“娘娘从宫里派出来的那几位绣娘,你觉得可有人能修补得了此神像?”
墨夫人摇头道:“能不能修,还得请她们过来瞧瞧才知道。”
幸亏这几位,在墨家待了好多年,已经被墨夫人收服,成了墨家自己的班底了。
倒是不怕她们会把神像被毁的事情,泄露出去。
县衙里的四位绣娘很快便被人请了过来。
墨夫人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此事一说。
四位绣娘依次上前查看。
没过多久便满脸难色的退后几步。
“让老爷夫人失望了,我等恐怕无法修补。”
墨阳冬急声道:“为何?你们从宫中而来,绣技已经是十分不凡,若连你们都无法修复,还还有谁人可以修复?”
四位绣娘连忙解释道:“若是普通的针法,我等自然可以。
但这是十分稀有的月纹绣法,创造出这种绣技的月娘子,正是施娘子的师傅。
这针法后又经过施娘子的精进,亦可以说是施娘子的独门绝技。
除非是施娘子的徒弟,或是施娘子本人重生,其它人恐怕皆不能为。”
墨阳冬着急之下,将刚拿起来的茶盏重得往案几上一搁。
四个绣娘吓得差点跪了下去,脸色十分难看。
“我不想知道有多难绣,我只想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施娘子重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施娘子是孤身一人,从未听说收过徒弟。
就算有,现在这大海捞针的,上哪去找?
再过两天就是祭祀春牛的最佳时刻了。
邻头的绣娘姓李,年纪稍大。
她沉吟片刻后轻声回道:“我曾听宫里绣坊司沐主事说过一些事,或许对大人现在的困境有些帮助。”
墨阳冬立即来了兴趣,态度也礼貌了许多。
“李绣娘请说。若真能寻找到补救的办法,墨某定有重谢。”
李绣娘陷入了回忆,好像是在组织语言。
几息功夫后。
她轻声开口道:“传说那位创造出月纹绣法的月娘子,早年间曾爱慕过一位擅种果树的少年郎。
两人也是在桃林里相遇,一见钟情的。
只可惜那少年只是个果农之子,家世不及月娘子家。
月娘子的爹娘瞧不上,自然都不同意。
为了分开二人,强行押着月娘子离开了绿水县,去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