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大作!
密如爆豆的枪声,打破了小村落的平静。
本已准备悄悄离开的陈继祖,不得不停住脚步,仔细倾听枪声来处。
一开始以为是那三个被打到昏迷的小子提前苏醒或是被人发现,村子里的人拿枪过来来堵自己。但是仔细听听,就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这不是威吓性射击,而是双方驳火。
双方用的都是制式武器,其中一方使用的是很常见的黑星,另一方听着有点像点三八左轮。从枪声判断,交火双方人数加起来已经超过两位数。
这个村子虽然有不少枪械,但和张福庆一样,以猎枪和自制土枪为主,拿不出这么多制式短狗。
难道是五湖帮和毒蛇帮在村子开战?
没可能的!
仔细听听,就发现持点三八的一方距离较远,用五四的在村子里。
至少十支点三八对一支五四,如果判断没错,应该是官兵捉贼。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和自己没关系,但是继续发展下去就很难说。
正常情况下,人多枪多的一方肯定占优势。等到他们冲进村子解决对手,肯定要全村搜索,同时禁止人离开。
正国的死尸还有他的家人这些都是瞒不住的,就算是那位郝伯伯亲自带队,看到这一幕,也只能下令把自己这个悍匪就地击毙。
先打出去再说了!
回头看了一眼正国的家人,猛地推开房门来到院落!
不等继续向前,就听到枪声正朝自己所在方向接近,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人背对着自己,右手持枪左手拖着一个人,边胡乱射击边朝自己所在的院落移动。
虽然只是背影,但是陈继祖确定不会看错。
那个身材给自己的印象足够深,毕竟四十五吋长腿外加那么好的身材比例没那么容易见到。
越南玫瑰?
虽然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名字是假的,但是石硖尾见面的情景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始终未曾忘怀,这个时候重逢,自然就不会急着走。
长腿妹对面,已经出现几个便装男子身影。这几个人从持枪的姿态就能看出是警务人员。几个人一边开枪一边朝女孩冲锋,通过火力压制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在他们身后,是越来越多的便衣。
总计超过十二人的队伍,从不同的方向发起进攻,子弹倾泻之下,打得长腿妹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所幸她手里那支黑星的威力惊人,这些便衣的胆量显然也不能和东石码头遇到的那个神勇干探相比。
反正已经控制住局势,自然没必要徒增伤亡。他们打得非常从容,一点点压缩包围圈,想要等女孩子弹打光,或者中弹倒下。
长腿妹以一敌众本来就处于劣势,手里还拉着个人行动就更不方便。
看她的样子是准备用这个人当人质威胁警方,但这些便衣显然没把人质当回事。眼看着有几发子弹打在人质身上,这些便衣没一个动摇,根本不在乎这个人死活。
这种没有价值的人质,反倒拖慢了长腿妹的脚步。让她行动非常迟缓,眼看不等退入院落,就很可能中弹。
而她的危险还不止于此。
趁着女孩的注意力被几个方向的便衣成功吸引,两名便衣悄悄爬上女孩身侧一栋大屋的房顶。
两人手里都拿着左轮枪,并没有警告或者试图生擒的打算,直接瞄准了女孩的后脑。
砰砰!
两声枪响,两个便衣眉心中弹,尸体自屋顶掉落。
长腿妹听到枪响回头看去,戴上墨镜的陈继祖双手各持一支伯莱塔手枪,一边朝女孩所在位置前进,一边对着便衣扣动扳机。
四目相对,同时喊出对方名字。
“越南玫瑰”
“雨夜屠夫”
女孩不管不顾丢掉了人质,飞速向陈继祖靠拢。后者也是以冲刺的速度奔跑,边跑边将一支伯莱塔丢给女孩。
两人身形交错,从对面而行变成了背对背。手指连扣扳机,把几个方向的便衣打得被迫后退。
突如其来的援兵,让这些便衣措手不及。由于搞不清楚女孩还有多少援兵,不敢贸然冲锋,边退边找掩体藏身。
陈继祖低声说道:“你原来不是越南人。”
“恁祖嬷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越南人?还有啊,现在这里的人们叫我罗宾汉啦!那我是不是英国人?”
“你这个罗宾汉似乎不怎么成功,看样子要变成石川五右卫门。”
“我才不要做日本人了!喂,你卷进来干什么!闪啊!他们抓的是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杀出去再说了!”
“他们这次志在必得,我逃不掉的,你没必要陪我。”
“没试过怎么知道出不去?接着。”
说话同时,一个压满子弹的弹夹丢出,女孩很有默契接住。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完成换弹夹动作。
一个声音从左侧传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们是嘉义刑警!”
陈继祖用新学的闽南腔大声回应:“林北是悍匪!”
一枚菠萝弹朝着声音传来的位置丢出。
多年习武练就过人臂力,手雷投掷距离和准头都远在普通人之上。那位长官自以为躲在屋后,又距离两人将近六十米,怎么也是安全的。没想到下一刻,一枚菠萝弹居然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旁……
爆炸声、惊呼声、哀嚎声响起。几名便衣被炸得从隐蔽处飞出。房间里的居民更是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
趁着混乱,陈继祖把伯莱塔直接换成了那支MAC-10。
“闪了!”
哒哒哒!
泼水枪名不虚传。
手指轻轻勾动,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出。
被菠萝弹炸得昏头转向的便衣,刚准备起身射击,迎面就撞上了强大的自动火力。直面火力的便衣身形剧烈颤抖,身上飙出道道血箭。
眼看同事在眼前变成蜂窝,再没有人敢站直身体,全都匍匐在地左右滚动或是寻找新掩体。
少数几个胆子大的,也是躲在掩体后面,把手枪探出去胡乱开火。
武器上的差距弥补了人数的不足,本就单薄的包围圈被打开一个口子。两人挽手同行突围而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这些便衣并没有放弃的打算,那名带队长官连吐几口唾沫,把嘴里的沙土猪粪全都吐出去,带着剩余部下紧追不放,枪声连绵不绝
女孩兴奋地连开几枪,又对陈继祖说道:“跟我走,去拿摩托。”
“好啊!”
转身,又是一梭子子弹。
面对微冲的强大火力,这些配备左轮枪的便衣暂时想不到好办法应对。
看到陈继祖抬手,就慌乱地卧倒或者后退。
女孩的宝马R90S就停在一个院落门前,陈继祖小声问道:“还能开?”
“他们来不及搞坏车子!走了!”
“钥匙!”
“家伙!”
两人很有默契地做了交换,微冲落到女孩手里,陈继祖则坐在驾驶位置,钥匙转动摩托打火,这部来自异国的铁马发出骄傲的咆哮!
正如女孩所说的一样,便衣没有时间破坏摩托车,车子运转如常。
几名便衣听到引擎轰鸣,不管不顾举枪冲出。还没等扣下扳机,就见女孩举起微冲做了个横扫的姿势,又连忙匍匐在地。
摩托车前轮扬起,如同战马奋蹄,在一声得意的轰鸣后疾驰而出!
陈继祖身形下伏单手握车把,空出来的一只手从身上又摸出个手雷,朝身后抛出……
两分钟后。
带队的长官再次起身,用袖子猛力擦去额头鲜血,低声咒骂:“干恁娘!这个混蛋哪里冒出来的!自动枪、菠萝弹,这是打劫还是打仗?”
一名便衣问道:“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追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子弹!上车!”
除了两名便衣留在村落呼叫支援,检查伤亡情况,其他人全都去发动车子准备追击。
听到枪声停息,几个屋子里都有人探头向外看。
一名留守便衣大声吩咐,命令村子的负责人出来汇报情况。
过了好一阵,才有个上年纪的人,指着躺在地上,已经被左轮枪打成蜂窝的尸体说道:“胜志是这里的负责人,可他已经被你们打死了。现在这里谁说了算,我们也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被我们打死!是被悍匪打死才对!再多说废话信不信抓你去管训!”
另一名便衣拉住同事,指了指胜志身上的弹孔,又摇了摇头。
死尸没办法作弊,只要一检查就能知道是被谁打死的。虽然都知道胜志是什么货色,但总归是一条人命,他背后还有个本地黑道头目骆董撑腰,事情没那么好办。
这名老诚些的便衣想了想说道:“找些汽油来,把死尸烧掉,再吓吓他们不让他们乱说就好了。如果上头问,就说是劫匪使用了燃烧瓶,希望可以过关。”
正在他们准备去取汽油,正国家的房门被人撞开。正国那个年轻的弟弟挣脱了绳索从房间内冲出,大喊道:“救命!”
两名警员很快发现了正国的尸体,又找到那三个依旧昏迷的后生。这下就连烧尸体都顾不上,对视一眼,同时喊了声:“歹势!”
一个罗宾汉已经够头疼,现在又多出一条过江龙,自己这些人注定没有太平日子过。
如果上司能把那两个人抓到当然怎么都好,否则光是这几条人命就不知道要写多少报告,又不知道怎样交代。
山间小路上,一场生死追逐正在进行中。
警方这边有一部吉普车居中,剩余的都是日产轻型摩托。
陈继祖这边,则是将R90S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作为运动型摩托车,这款摩托并不是为带人设计。两个人坐在一起很是拥挤。不过现在这种时候,显然顾不上这些。
仪表盘上速度指针已经顶到极限,山路崎岖颠簸,即便是第一流的摩托车手,在这种路况也容易出意外。稍微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是车毁人亡的下场。
哪怕长腿妹胆大过人,这时候也乖乖手脚并用,紧紧箍在陈继祖身上。两条长腿从前面锁住陈继祖腰腹,两腿力道十足。
她的呼吸很快,情绪显然非常紧张。可另一方面,她又对第二次见面的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信任到性命交托的地步。从一开始就没拒绝交出驾驶权,也没要求放慢速度。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回来,让陈继祖说不出的畅快。
在另一个时空,类似的年纪,类似的摩托,就连狂风拂面得感觉,都是那么似曾相识。
那时候的自己也是把摩托开得飞快,后座上也会有一个把身心性命交给自己,相信可以天长地久的女孩。
只不过那些女孩就像自己骑的摩托一样频繁更换,记不住她们的名字长相。最多就是记得谁腿长,谁比较热情,谁最聪明不粘人……
所谓凶险也就是那么回事。冒险本身,就令人兴奋。更别说自己的车技,应付这种场面也是绰绰有余。
毕竟另一个时空,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为了追求刺激也是为了赚钱,做过两年摩特车特技演员。
和那时候相比,眼下这种只能算是小场面。毕竟科技代差摆在这,摩托性能差了一天一地。
现在这种所谓危险,在那个时候只能算是日常。
何况这具身体比那时候的自己更灵活更强壮,反应也更灵敏。
这有什么可怕的?
陈继祖本意是要开往嘉义,大不了再找张福庆出面解决。
可是女孩趴在耳边大喊,让自己往反方向走。
“北部?你这朵玫瑰的根在那边?”
“我说过,不喜欢比我矮的男生,不用问那么多了!总之我让你怎么走就怎么走。”
“可我要回嘉义啊。”
“回你个头啦。现在这样回去不是送死?总之你帮我我帮你,就像在港岛一样。”
“就这样打发我?想得美啊!”
“那你想怎么样?”
“起码也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如果你够本事甩掉后面那些条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抱紧了!”
摩托发出兴奋的嘶吼,按照女孩的指导的路狂奔。
追击的便衣也拼了老命,一个个紧咬牙关面色铁青,也把速度推到极致。
如同狼群追逐斑马,追固然追不上,但是只要能死死咬住,总归有成功的机会。
这些便衣的驾驶技术明显不如陈继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驾驶上依旧担心出事故,谁都无暇分神开枪。
只有吉普车里那位带队长官是例外,一边吩咐司机小心驾驶,一边从副驾驶位置探出手去,接连扣动扳机。
陈继祖驾驶着摩托左右漂移,惹来女孩阵阵尖叫,开始是害怕后来是兴奋。两条腿越箍越紧,背后更是能感受到峰峦起伏。
“这些条子好像追杀父仇人一样,你到底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三小!恁祖嬷是侠盗!廖添丁那种啊!怎么会伤天害理!我是行侠仗义,这些陈良九当然看我不顺眼,要抓我去坐牢。他们这次不止是要抓我,还要我去顶罪!你当他们这么拼是为公家啊?是为帮五湖帮了恩仇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些便衣这么拼命。
如果只是警局工作,他们怕是早就收兵,为高君武做事就另当别论。
就眼下的情况看,这些便衣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陈继祖很清楚,这种情况不会一直保持下去。
毕竟摩托车的油会用光。再说用不了多久,车子就会跑到公路上。在那种地方,警车的优势就会体现出来。
单骑突围须行险。
“越南玫瑰,你怕不怕死?”
“怕!怕的要死!”
“那算你倒霉了,跟我一起死吧!”
摩托车漂移调头改变方向,舍弃这条通往公路的小径,直奔朝着左侧最高的山头位置开过去。吉普车内,担任司机的便衣眉头皱起:“那里路都没有,怎么追啊?”
“一样都是人,他能走的路我们也能走!追!”正在装子弹的带队长官下达命令。所有车子调转方向继续追击。
长官对这一带的地形颇为熟悉,知道陈继祖选的是一条绝路。山顶尽头是峭壁,他除非能变出滑翔翼,否则根本没地方跑。
自己这次算是赶虎入穷巷,这对雌雄大盗发现没路走,肯定会转身突围。
手下这么多人这么多枪,就不信留你们不住!
他放下手枪拿起呼叫器,站在副驾驶位置大声下令
“所有人注意,压缩包围圈,做好战斗准备!不接受投降!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