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码头。
几名号码帮打手,将一个血迹斑斑的麻袋丢入水中。带队首领西洋菜看着已经冒起黑烟的船只、仓库,嘴角微微上翘:
“老大被人砍死陀地被烧光,大只茂这次不死也没用。潮义胜从今晚彻底除名,今后这里就是我们实字堆的地方。走了,去天府大厦,干掉那个婊子!”
在西洋菜身后出现的打手越来越多,等到彻底离开码头时,身后跟随的打手已经接近百人。码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几部巴士呼啸着离开现场。
柴湾,疗养院内。
玻璃大门被人用力推开,联和坐馆白眉在八名红棍簇拥下进入疗养院,径直来到服务台前,盯着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的护士阴笑道:“美女,我来看老朋友,没问题吧?”
深水埗,钦州街。
“轰隆!”
伴随着玻璃破碎声响,餐厅大门被砸得粉碎。
十几名赤膊纹身大汉手持球棒砍刀蜂拥而入,把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起身准备逃跑。
为首的大汉手中砍刀朝着食客虚指:“不关你们的事,都坐下!”
茶餐厅老板吓得已经蹲到柜台后面不敢动弹,一名年轻伙计连忙上前说道:“几位大哥什么事啊?这家店是……”
“是你个头!”为首大汉手中砍刀抡圆劈下,正砍在这名伙计肩头,刀锋直接砍进骨头,险些将伙计的手臂生生斩下。
面对普通人的时候,社团中人战斗力更强,也更为凶悍!
大汉对躺在血泊中痛苦呻吟的伙计不闻不问,径直来到柜台前,拍了拍柜台:“从明天开始,这里的保护费由我们孝字堆来收。”
“知道了,大哥……”
老板颤抖着手,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出,大汉一把夺过钞票塞入口袋,又哼了一声:“这么少啊?看来生意也不怎么样。看看,这里破破烂烂的,怎么会有客人上门呢?兄弟们,帮老板装修一下!”
球棒挥舞玻璃碎裂,桌椅翻倒杯盘摔得到处都是。
几个来不及走的食客都被赶到柜台后和老板蹲在一起,带队大汉指着众人:“今晚所有损失,记在以前收你们保护费的那帮废物头上。如果他们能活过今晚,记得找他们收账。”
自九江街开始、元州街、钦州街、桂林街、福华街、福荣街……孝字堆的门生,如同飓风过境,扫荡着周边左近的街道,近而向整个深水埗扩散开去。
酒楼、戏院、商铺、大排档……凡是依旧营业的正规店面,差不多都遭遇了和这家茶餐厅差不多的待遇。
这些被打砸的商铺不是不交保护费,只不过他们的保护费交给了孝字堆之外的社团。今晚孝字堆大动作,就拿他们祭了刀头。
狂龙之前的策略是死守九江街,虽然不让外人进入,但是对于附近区域的控制也没那么强。周边街道还是属于几个社团一起控制的状态,包括保护费也是一条街几个社团收不同的商铺。有一些店铺向孝字堆交保护费,但是更多的是交给那些更活跃也更愿意为商户出头的社团。
四大探长时代定下的规则,就是商铺交了保护费,就可以正常营业。这些店铺老板虽然知道条四今晚做事,但是按照江湖规矩,这种社团争斗和普通人没关系。只要不报警或者参与打斗,就不会被波及。因此还按照老传统继续营业,也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店员受伤,老板被恐吓,如果没有及时拿出钞票打点,就会被刀棍加身。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店员被烂仔堵在角落里动手调戏摸上摸下,两只手上下遮护嘴里发出阵阵尖叫,换来的只有阵阵狂笑。
根植于号码帮骨子里的暴乱基因,正在一点点被唤醒。
就算是那些没营业的正规商铺,也没好到哪里去。师爷谭在动手之前,已经吩咐手下给那些未交保护费的商铺做了标记。
打手对着标记做事。凡是没把保护费交给自家社团的店面,一家都不能放过。关门停业的就砸碎玻璃,又或者朝铁门泼油漆。之后再去下一家接着打砸。
深水埗由于是贫民区,偏门生意没什么大场子,但是数量并不少。赌档、马栏、骨场、粉档……种种小场子多如牛毛,福华街更是九龙著名的红灯区之一,一楼一凤、企街女、指压、私钟妹不计其数。这些小场子的经营者和社团的联系更密切,有很多本身就是社团人物在经营,师爷谭对他们的手段也就更为残酷。
浓烟滚滚,鲜血横流。
看场的打手倒在血泊中,房子也被砸得一塌糊涂。师爷谭的目的是抢占地盘不是拆房子,所以并没有真的让门生把这些店烧毁。只是扔了自制的燃烧瓶或者烟雾弹进去,恐吓的意义远大于实际,看上去吓人不至于真的烧起来更不会引来消防队。
对那些看场打手自然不会客气,虽然没有把人砍死,但是重伤甚至残废的也不在少数。至于是否会因为流血过多伤重不治,就更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还有几家店的老板,由于自己就是社团中人,直接被号码帮的人砍断手脚扔到街上任其自生自灭。往日里威风八面的江湖人物,此时在血泊中翻滚哀嚎狼狈不堪。发出痛苦呻吟的同时,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师爷谭或是号码帮,怎么好端端的就被砍成这样。
江湖不该是这样的?
最倒霉的,就是位于这些街道上的社团老顶陀地。
在深水埗有不少小社团存在,就和东胜一样,他们和孝字堆的相处模式也是这种互不侵犯,允许存在的状态。日常相互往来,见面可以谈天说笑,看上去一团和气。
他们大多数都没有雷啸那么强的危机意识,也缺乏远见,看不出孝字堆对自身的威胁。认定这是陈继祖和孝字堆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并没有对今晚的械斗进行防范。甚至有几个社团为了避免误会,还主动减少了守卫。
对于他们,师爷谭也给出了明确指示:赶尽杀绝!
一部汽车撞碎店门,连带将站在门后警戒的打手全都撞翻在地。车门开启几个号码帮打手从车上跳下,又有更多的人冲进去,挥舞手中武器杀上二楼。
很快楼上就传来惨叫声。有人打开窗户试图跳下逃走,却绝望地发现楼下围的人更多。还不等开窗的人做出反应,就被人从后大力拖拽回去!
血顺着二楼流到一楼,满身血污的条四打手志得意满地下楼,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具尸体顺着楼梯滚动到一楼半的位置停下,血肉模糊死状凄惨。右手自小臂处被斩断,原本戴在手腕上的金劳已经成了某个条四打手的战利品。
社团之间开战尽量不会砍死人,尤其是对于社团大底、首领这个级别的,就更是轻易不下死手。除了警方的压力外,最重要的是出了人命就是血仇,很难和谈化解。
像今晚号码帮孝字堆这种行为,即便是社团之间开片也属罕见,其只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成规模出现:灭门绝户!把对方整个社团连根拔起,也就不用在意将来如何善后的问题。
东胜也在师爷谭的清除范围内。
带队的是孝字堆九大红棍之一的“红万”,率领几十名职业打仔直接杀到东胜堂口所在。几名打手同时发力,东胜堂口大门应声撞开。
红万一声大喝:“砍死他们!”一马当先直冲入内。
师爷谭也知道东胜的实力远不是那些小社团能比,虽然主业是放高利贷,但也是正经养打仔练拳脚的老派社团,雷啸身边更有个快枪阿四。
街头斗殴不动枪械,可是今晚这种局面,大队人马直接杀到东胜陀地灭门扯旗,他肯定敢开枪杀人。
也正因如此,这一路人马也做了充分准备。
红万在九大红棍中,身手仅次于泰山,带的也都是职业打仔,人数和素养,都在东胜的打仔之上。为了对付阿四,打手身上还特意带了燃烧瓶。
如果阿四开枪,就用燃烧瓶压住他,然后一群人一起冲上去砍人。红万手持一口武士刀冲在最前面,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可是直到他将整个东胜堂口翻了个遍,鬼影都没见一个。
人没有,钱也没有!
跟随红万来的打手里面,不少人想着借这个机会发财。毕竟放高利贷的社团,堂口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现金。就算没有钞票,哪怕是借据也可以拿在手里收账。
可是当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打开那几台新式保险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剩下。
“妈的,上当了!”红万意识到情况不妙,第一反应是自己中了埋伏。但是外面的小弟并没有发出警报,证明东胜不是摆空城计给自己钻。那东胜的人去哪了?雷啸和他的人早有防备,但是并没有守卫陀地,他的人在哪?又在干什么?
富贵街头。
泰山作为孝字堆当家红棍,对抗陈继祖的任务,自然是当仁不让。师爷谭也知道,一对一泰山未必是陈继祖对手,只能靠人数优势压垮对方。自石硖尾带出的人马,以及俭、和二字堆援兵中的精锐打仔,都在泰山控制之下,人数已经超过六百。
如此规模的兵力,不可能在街头一字排开,而是如同一条长龙向前涌动。泰山带着自家头马疯狗以及牛皮、车头彪站在第一排,身旁身后都是条四年轻一代的精锐。前锋抵达富贵街口,后队还在安康街心。所有打手右臂上臂位置,都系着一条毛巾,用来区分敌我。
按照师爷谭想法,自己提前行动,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陈继祖也是同样心思。
泰山的人刚刚来到富贵街口,就和陈继祖的人马迎头对上。
根据疯狗的了解,陈继祖这边就是潮义胜的一百多人再加上城寨的人,总数不会超过两百。孝字堆坐拥三倍人数优势,吓也把对方吓死。
然而当双方照面的一刻,泰山就发现情况不对。他虽然人蠢,但是打群架经验丰富,善于估算对方人数。粗看上去,陈继祖这边的人数不是两百,而是三百出头。所有人脖子上都系一条毛巾作为标记。泰山一眼认出在前排队伍里,赫然站着东胜的金牙贵以及教头黄少荃。
东胜居然也跑去帮他?雷啸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不过就算多上东胜又能怎么样!你东胜整个社团,又有多少打仔?
“砍死这帮王八蛋!”
泰山一声大喊,正待出手。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长啸,随后只见一道人影自富贵街斜侧冲出,身形跃起如苍鹰搏兔凌空下击,掌中虎头大枪一记:“霸王鞭山”兜头落下!
大枪破空,铁制虎首发出真真咆哮,一双虎眼怒视泰山,口中铁舌闪烁寒光。
哪怕这位孝字堆当家红棍,整个条四有数得猛将,面对虎头枪的威势心头也是莫名一惊,侧身闪避让开锋芒。大枪砸在地上轰然有声,来人双足落地,大枪左右抡打扫击,孝字堆前排队伍,瞬间被生生扯开一个缺口!
陈继祖手中砍刀指处,身后人马也如潮水般冲出,直取孝字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