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钟,暴雨骤至!
距离擂台开始的时间,还有两个钟头。
九龙城寨的擂台分为两种,一种是临时发生冲突,然后就在擂台约战。这种由于没法预测,也就没办法作为赌局存在。李仰天在改造擂台之初就承诺过,自己改造擂台的目的是为了让城寨乡亲获利,绝不是带来不便,所以哪怕不赌也可以尽情使用擂台没关系,维护费用也是自己出。
只不过随着擂台的收入越来越多,这种临时型比武就变得越来越少。
现在城寨的擂台,基本都是第二种方式:约定时间公开对决。
开战之前时间和上台的人选都已经定好,再通过赌档把消息散出去,等待赌客选择一方下注。李仰天的赌档会根据双方选手实力,计算出一个赔率。到了规定时间,双方上擂台较量,赌客可以凭下注的票据进来观看拳赛。
虽然城寨的规矩里面,并没有哪条对比赛时间有约定。但是中午十二点,还是被默认为是生死擂台专属时间段,其他擂台都会主动避开这个时段。
在陈继祖看来,城寨中人很可能是看重这个时间的象征意义:午时三刻正好杀人!只是不知今日的处刑台上,到底哪个人头落地。
坤叔不是什么名医,他的药方也未必能通过政府的审核。不过必须承认,那污浊的药汤,对自己身体确实管用。
经过半夜的浸泡,再加上休息,在风雨声中醒来的陈继祖只觉得周身上下神清气爽,身体状态已经恢复到巅峰。之前受的伤,已经没了影响。
有人把食物送进来,食物品类丰盛分量也足,足够三个成年人填饱肚子。陈继祖还以为是有人要和自己一起吃,结果赵子彬、郑文光进来的时候,都表示一点都不饿,并没要要和陈继祖分享的意思。
“你今天要和人动手,当然要多吃一点了。”赵子彬说道:
“坤叔去了擂台那边,一会我带你过去。看看场子,知道是什么样子就行了。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就和洋鬼子打拳击的地方一样。你和江豪打的是拳脚战,也就不需要准备兵器架。省得你选兵器熟悉重量,也就更容易了。你可以放心,赌王天靠擂台赚钱,台上不会搞什么机关或者陷阱。到了那里看一看,然后热热身,等着打擂就行。”
陈继祖边吃食物边点头表示同意。这么多食物自己一个人当然吃不了,但是坤叔既然准备这么多,肯定有其道理所在,也就放开肚子尽量多吃。
“你们吃没吃啊?没吃的话一起。我知道,只剩两个小时,练什么功夫都来不及了,也就是适应下环境外加热身。我一个外人和城寨的人打擂,能够提前进场已经是天大面子,又帮我准备这么多,回头记得替我谢谢坤叔。”
郑文光看着陈继祖的吃相啧啧称奇:“我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也不觉得饿。总觉得心悬在喉咙这个地方,现在给我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就算砍头也要先吃顿断头饭。趁着现在有的吃,当然多吃一点。”
赵子彬连忙吐了几口唾沫:“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这种时候不能乱说话的!光仔你也是的,这时候胡说八道什么?阿祖这时候绝对不能紧张,你还说些废话吓他,到底是不是兄弟啊?阿祖你别理他,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打架的经验比你丰富多了。两人打架不是谁功夫高就一定赢的,被我打的人里面有好几个功夫比我好,最后不还是败在我手上?记住,打架就是打气势!只要你气势上不输,就肯定能打死他!”
“是啊,彬仔说得没错。我跟你说,我们两个的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你一定要赢啊!”
赵子彬瞪了郑文光一眼,后者挠挠头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么。”
“乔治哥说得没错,其实我的身家也押在自己身上。”
陈继祖看着两人微笑:“城寨里多一半的人都下注给江豪,就算有人在我身上下注,也无非是买个保险,又或者实在走投无路想要以小博大。真正相信我能赢的,也只有你们了。看来这顿饭既是战前大餐,也是上路之前的送行饭,所以不能和人分享。其实你们一开始告诉我就好了,我也不会放在心里。我既然敢答应他,就不会怕他,只要别拖累你们输钱就好了。”
“你是我兄弟,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不帮你帮谁啊?钱算什么?”赵子彬拍拍陈继祖肩膀,“不要说得那么悲观,这顿饭我们不吃,是为了让你多吃一点,因为一会就没得吃了。打架不能饿肚子但也不能吃太饱,尤其是和高手打的时候,就更不能吃完马上打,很容易犯病的。现在吃饱,一会就什么都不吃,等到打起来的时候,保证你既有力气也有精神。人只要上了擂台,就不能休息也不能喝水。所以什么吃东西,什么时候喝水,都要精打细算。我和刀仔都是过来人,由我们安排肯定没错的。”
陈继祖昨天就已经了解过生死擂的规则,现在赵子彬又大体介绍了一下。城寨擂台的规则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没有规则。
毕竟城寨最初设立擂台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恩怨,实际就是把打斗的环境从街头换到擂台,从群殴变成小规模对打或者单挑,其他的没什么变化。
虽然设置了擂台,但是和体育竞技或者武者切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生死擂又是所有擂台里面最严重的那种,自然也就最残酷。双方只要上了擂台,就不能休息,过程中不能叫停,直到其中一个被打死才能宣布结束。
擂台上没有裁判、打法上没有限制、也没有禁止攻击部位。比赛之前的检查,仅限于检查双方是否藏有武器或者暗器,只要不动用这些,场外没人出手暗算,就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赵子彬这个花名,就来源于他当年为社团出头,和对头的一名红棍打生死擂。在双方都筋疲力尽的情况下,赵子彬用牙齿生生咬断了对手的喉管,从此一战成名,也多了铁齿这个名号。
按照赵子彬介绍,就连擂台这个环境,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之前就有拳手被对手打得狠了,不顾一切跳下擂台自以为安全。没想到对手直接跳下擂台追打,直到把这个跳下台的倒霉蛋打死才结束。这就是生死擂的残酷之处,无法终止无处可逃更不能认输,上了台就只有两条路走,要么生要么死。
“江海流今天带了很多和义成的人去看比赛,不过你不用怕,我也带了和鼎兴的兄弟去撑你!再说十二位赤脚绅士今天至少有五位到现场作监督,赌王天亲自坐镇。就算江海流真的脑子坏掉想要破坏规矩,也要看大家答应不答应。”
由于城寨里现在还没有汽车,赵子彬特意安排了三辆黄包车作为代步。前往擂台的路上,他还在安慰着陈继祖,尽量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陈继祖也明白赵子彬的好意,更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得这么轻巧。如果江海流真的不敢乱来,坤叔也就犯不上暗中提示自己。
毕竟江海流是和义成龙头,他如果发了疯,非要做点什么不可,靠那些赤脚绅士也未必能够镇得住。再说赤脚绅士虽然本人不能下注,但大可以让他人代买。这些赤脚绅士估计也把老本押在江豪身上,能帮自己多少也在两可之间。
一路上能看到不少人顶着风雨朝擂台方向走,不问可知肯定是去看比赛的。这里面既有三五成群,江湖人打扮的社团打手,也有些工人打扮的普通人,甚至还有些怎么看都像家庭主妇的女人也在队伍里。
风大雨急,伞已经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不少人浇得如同落汤鸡,但还是用手挡着头勉强前行。
陈继祖坐在黄包车里比外面的人好一些,身上也难免被淋湿。看着他们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何苦呢?顶风冒雨也只能看几分钟,等着听结果不是一样?万一感冒了,赢来的钱够不够看医生啊?再说进去又怎么样,难道还能帮着打啊。在哪都是看,何必自讨苦出。”
郑文光则是看得通透:“他们都下了注的,就算明知道帮不上忙,能亲眼看见比武心里也踏实一些。这点人还算少的,一会才是人多的时候。你没见过那种场面吧?连黄包车都跑不起来,就别说汽车了。”
“你猜,他们里面多少人盼着我死。”
“喂……”
“开个玩笑而已,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放松么。其实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希望我活下去。但是他们今天未必会出现在这,尤其是最希望我活的那个,她注定不会来,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多半在家里煲汤等着我回去呢。”
黄包车停下,眼前就是龙城擂台所在的大厦。
刚一进大厦,就看到二十几名身穿短打的大汉站成两排,露出腰间寒光闪烁的砍刀。带队的头目和赵子彬是老相识,也知道随他来的是陈继祖因此并没有为难,反倒是主动点头招呼。
赵子彬问道:“这是搞什么?以前打擂不是这样的。”
“天哥有话,今天下注的人太多,上面没有那么多位子。所以要限制入场人数和进场时间,十一点半以前看客不许入场。各家社团进去的人不能太多,身上也不能带家伙。铁齿哥你们无所谓了,我让人帮你们开电梯。”
就在三人从电梯走出的同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方向传来,紧接着就看到二十几名大汉簇拥着江豪出现在楼梯口。
四目相对,彼此脸上都露出笑容。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或是火花四溅,反倒是如同老友重逢。
江豪更是朝陈继祖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二点之前,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喝杯姜茶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