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空荡荡的,并没有预想中的伏兵出现,从二楼一路下来,那个爱睡觉的服务员还在睡。泰伦犹豫了一下,放弃解决这个瞌睡老头的打算。反正没看见自己,倒是不用灭口。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离开,刚才就不该装模作样叫外卖装无事发生。
一开始泰伦也想过先让几个越南人勾喉咙催吐,把吃进去的食物吐出去,又或者通过疯狂喝水等办法洗胃。可是自己最信任的越南保镖阮世邦并没做这些动作,就是拉着自己往外走,这些办法不是没用就是没必要也就不再强求。
收下阮世邦做保镖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有点不正常。若非如此,这种人物也不会沦落到手下做保镖。据说阮世邦在越南的时候遭遇轰炸,脑袋里有几枚弹片始终无法取出。受弹片的影响,导致他的精神状态不稳定。
没事的时候和普通人一样,而且比普通人更冷静也更理智,处理事务的能力也出色。可是一旦发病就会变得狂躁且充满攻击性,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如果遭遇反抗就会下死手。如果不是因为发疯的时候杀伤数名试图控制他的战友和上级,他也犯不上逃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去明星的时候就不敢把他带在身边,免得突然发作惹出大祸。
这种身手过人的疯子,按说是弊大于利。尤其是发起疯来不分敌我乱打这点更可能威胁到雇主,所以没谁愿意请他做保镖。
泰伦做的是偏门生意,常年走钢丝,为了活命也就顾不得太多。再说这个人疯归疯,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和判断能力都很强。在宝岛的时候,就靠着他躲过几次生死危机。如果饭菜里面真的被人下了厉害的药物,他肯定第一个要想办法处理。再说泰伦又没有吃饭,吃了的都不怕,没吃的又怕什么?
其他几个越南保镖就根本想不到这么多,老板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再就是害怕阮世邦发疯,说走也就跟着走。看他们一个个生龙活虎的样子,泰伦心彻底放下。拦了几辆黄包车,载着他们直奔一处废弃的码头。
在旺角这种废弃码头有好几处,它们跟不上香江发展的脚步而废弃,却成了江湖人眼里的风水宝地。走私、偷渡又或者做些非法交易,再不然就和敌对帮会约在此大战一场。
香江的码头本来就和帮会字头密不可分,这种废码头就更是被帮会直接控制。泰伦选择的码头是水房地盘,停泊在这里的船只,都处于水房控制之下。除了要给水房上缴规费,不管带人跑路还是运货,也要得到水房允许。
泰伦之所以让脑子不大正常的阮世邦操持这件事,就是为了绕开水房,免得走漏风声。因为战争的影响,不少越南人逃难到港岛。港岛政府在官方层面并没有明确表态接收难民,自然也就不会出台对应的政策。至于那些通过各种途径抵港的,只要被发现就会塞到临时修建的安置地去。
这种官方设立的难民营,条件比监狱好不到哪去。哪怕是为了逃避战火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难民,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生活。再说他们总要活下去,靠政府发给的食物迟早饿死。因此这些人要么是尽量避开水警免得被抓,运气不好进了难民营也要设法逃出来,然后就找个地方打黑工或者做些非法勾当换一条活路。
接收他们的也大多是作奸犯科的组织,阮世邦的一个熟人,就在一条走私船上做事。那条船名义上的船主是本地人,实际上他早就被自己贪便宜收下的越南船工控制成了个傀儡。越南人要他瞒着水房送一批人过海,他也不敢拒绝。
不过那几个越南船工还得在码头生存下去,做这种事就得避开水房耳目,更要小心不知几时会出现的水警。因此当阮世邦的熟人看到泰伦等人竟然提前在码头出现,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这个越南人个子不高,动作非常灵活,于几艘渔船间往来穿梭,没用多少时间就从自家船上来到泰伦面前。其手中提着一把杀鱼刀,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剖开泰伦的肚子把他当鱼杀。
好在阮世邦这时候还是清醒的,不等两人接触,已经抢先一步横在双方之间。两人叽里呱啦说着越南话,泰伦虽然懂越南语,但是两人说得太快,也就只能听个大概。
船工在指责阮世邦不守信用,阮世邦则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再不来这里就会死掉。他受脑内弹片影响,说话逻辑混乱,翻来覆去就是在说自己会死,现在必须离开,搞得那名船工也越来越烦躁。
两人从争吵变成了推搡,阮世邦夺下了杀鱼刀扔在一边,那名船工的神色也变得凌厉,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泰伦急得不住擦汗,头转来转去观察四周,生怕他们的争吵惹来水房打手,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好在那名越南船工比自己更怕麻烦,不敢真的把事情激化,只能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阮世邦,再就是不许他上船。
水房的草鞋老鼠强现在船上喝酒,阮世邦如果上船事情马上就会穿帮,大家谁都没得玩。阮世邦急得要命,那名船工只能答应让他们到仓库里躲到天黑再说。
那些正在使用的货仓,船工自然是不敢碰的。所谓的仓库,其实就是间残破不堪的小房子。其原本是和仓库建在一起的,属于正式仓库的附属建筑。那间仓库主体已经坍塌,这间房子侥幸没倒。水房的人懒得处置,就这么放着不管,房子也就没了用处。
房间的半面墙已经倒塌,还剩下小半面山墙遮挡视线。这种地方用来当厕所当然是最理想不过,水房在此的打手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
刚走进去,泰伦就用手帕捂着鼻子,可依旧控制不住想要呕吐。他想要抽支雪茄顶一顶,哪知道刚把雪茄掏出来,就被越南船工指着鼻子一顿臭骂。费了半天劲才听懂,是这里不许点烟、不许随便走动、不许大声说话更不能吃东西。总之就是不能被人发现,否则自己就撒手不管,他们几个就等着烂在码头。
人在屋檐下,泰伦只想着早点上船离开,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忍。他生怕阮世邦精神不受控制和这名船工吵起来,拼命用手拽着。好在阮世邦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没有继续争吵,反倒是表现得十分听话。
那名船工指了指几个人,随后转身快步离去。泰伦强忍着恶心,不住抬腕看表盼着快点到时间,同时也在观察自己这几名保镖。
他们对于环境的耐受力倒是比自己强多了,虽然表情也比较痛苦,但是显然还忍得住。阮世邦更是直接坐在污水里,根本不嫌脏。
看他们一个个活蹦乱跳,除了因为无聊打打哈欠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表现,泰伦开始怀疑阮世邦的精神病是不是恶化到草木皆兵的地步,自己对他相信过头导致自讨苦吃。
这时一名越南人开始四处转悠,面部表情扭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泰伦本来就在烦躁,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皱起眉头。
“搞什么?不让你们乱动的。”
“老板……对……对不起”
那名越南人说着就开始解裤子,还没等泰伦反应过来,他已经蹲下,随后就是一阵恶臭味道传来!
“妈的!”
泰伦就算脾气再好,这时候也忍不住。可就在他走向那名越南人准备给点教训的时候,又有一名越南人开始解裤子蹲下。
这下泰伦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阮世邦说得是对的,叉烧饭有问题!
就在他看向阮世邦的时候,后者忽然跳起,用他那满是污水的手一把抓住泰伦的胳膊!伴随着他起身,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显然他并不是超人,不具备抵抗这种生理功能的能力,只不过他更恶心,连裤子都没脱。
泰伦忍不住爆了粗口:“扑你阿嬷!你别碰……”
“有人来了!”阮世邦没有理会泰伦的粗口,而是面色严峻地说道:“把枪给我!快把枪给我!”
眼看泰伦没有反应,阮世邦伸手就向泰伦腰间摸去。泰伦心头一惊,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的身材矮胖臃肿,此刻动作却出奇的灵便。左手抢先一步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枪口指向阮世邦的脑袋,同时朝其他几个越南人大喊道:“他发疯了!干掉他!被他拿到枪,咱们都得死!”
其他几个越南人看着泰伦并没有动作,反倒是又有两个人脱裤子蹲下,泰伦的枪口已经指向阮世邦的额头,后者左手抓着泰伦右手,自己的右手则抓住了左轮枪管,接着就是向外侧用力一拨!
手帕落入污水中,瞬间变得肮脏不堪。
泰伦猛扣扳机,可是阮世邦右手拇指抵在击锤与击针之间,扳机根本无法扣动。阮世邦的左手一拳已经打在泰伦持枪的手腕上,泰伦吃痛松手,左轮枪已经落入阮世邦手中。也就在此同时,一阵掌声响起。
“精彩!泰伦哥手下果然藏龙卧虎,怪不得敢来虎口夺食!不过他知道的太晚,而且脑子也不够清醒。以泰伦哥的智慧,怎么会轻易让人知道自己的枪放在哪?又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抢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老兄手里的家伙就是块废铁。真正装了子弹的枪,还在泰伦哥你的身上。”
伴随着说话声音,两个人从外缓步走入。拍掌说话的正是陈继祖,在他身旁的则是披着黑色风衣的独臂阿海。两人对于这里的环境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适,面带冷笑看着泰伦一行,神色从容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