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晚到现在,和鼎兴和其他社团交锋的战况,属于和鼎兴全面溃败,其他社团联军紧追不舍。一路追杀到这家肉品加工厂,对工厂实施了包围最终发动攻击。从局面上看,当然是社团联军步步为营单方面吊打和鼎兴。可是从时间上看,其实非常紧凑。
和鼎兴固然是落花流水,其他社团也是急于追击,并没有时间从容布置。再说城寨环境复杂,各方势力彼此交错,大家保持着一种微妙平衡。像是这种震动城寨的帮会火并大动作,事先沟通后买个平安还可以,如果真的大张旗鼓封锁区域,搞不好会刺激到其他社团惹出什么变数。
最重要的还是没人想到,居然有人能从车间顶棚位置下来。要知道这家食品加工厂虽然是典型的城寨建筑,粗制滥造偷工减料,和坚固和可靠扯不到一点关系。但是屋顶到底是屋顶,想要从这里入侵厂区无疑是最困难也最费力的选项。因此对于屋顶并没有进行防范,结果就被人钻了空子。
来人落下的位置,正好是鬼仔方所在。鬼仔方猝不及防,被粉尘弄了满头满脸,就连眼睛都睁不开。
作为身经百战的社团打手,他当然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慌忙之中再无保留,手中西装随手丢出,同时双手在腰间一抄,手中已经多了一对精光闪闪的“浪人叉”。这种兵器又被称为“十手”,其造型有些像是中国的“铁尺”,本来是捕快用来制服歹徒,镇暴平乱的武器,在鬼仔方手中就是十足的凶器。
在城寨里和鬼仔方交手的人不少,但是见过他用十手的就没几个。基本用拳脚就分出了胜负,再不就是群殴乱战,大家抓到什么用什么。
只有少数人知道,鬼仔方这对十手才是他的杀手锏。别看十手的优势在于制服和抓捕而非杀伤,在鬼仔方手里,这就是一件十足的凶器。三两下间,就能伤人夺命!
他此时眼睛看不清东西,十手上下挥舞旨在护身,口内高喊着:“和义成的都给我过来!”身形则不敢再退,更是不敢向其他红棍方向多走一步。
其实这二十几位红棍站位也很有讲究,大家按照各自所属的社团形成一个个小群体,每个小群体间都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而且都避免把后背对着盟友。
和义成倒是有几个红棍,但是之前和和鼎兴的混战中非死即伤,就只剩下鬼仔方一个保持战斗力。昨晚的乱战中,两个带伤出战的红棍,有一个被赵子彬斩杀,另一个则是被赵子彬身边那个少年以伤换伤砍到不省人事,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所以当下的厂房里,和义成社团的红棍就只有鬼仔方一个。
既不敢向盟友求助,也没有其他红棍可为援手,鬼仔方就只能向小弟开口。他也知道,对方功夫再怎么厉害,自己只要坚持一时三刻,等到社团的打手围过来护住自己,又或者眼睛里的粉尘擦出去勉强可以看清对手,一切就都不会变化。
然而来人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鬼仔方开口喊人的同时,就感觉一股劲风劈面而来!手中十手下意识地格挡,紧接着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对方砍出的不是一刀,而是短时间内以高速连续劈砍,刀锋接连砍在十手上,震得鬼仔方手臂酸麻。
他看不见敌人具体位置,只能朝刀锋袭来的方向起腿飞踢!然而他快对手更快,自己的腿还没等踢出,对方的一记膝撞已经来到!
膝盖撞在了鬼仔方的膝盖上,一个蓄势而发一个仓促应战,一个短暂的撞击,就分出了高下。鬼仔方只觉得眼前一黑,疼痛感顺着膝盖直抵全身,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口气喘不上来,招数自然也变得迟钝。十手放弃了进攻和反击,全是被动防守。
只听到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传来,鬼仔方只觉得手上一轻,左手一凉……
也就在此时,几个和义成小弟的惨叫声也传入耳中。
“我是铁齿哥的朋友!大家出来混,生死各安天命。但是搞人家老婆孩子,这未免太下作了!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顺风顺水?如果有朝一日倒霉,是不是也想自己老婆被人搞!都别乱来,把人放开,否则我现在就把这个王八蛋的头砍下来!”
一把锋利的狗腿刀抵在鬼仔方脖子上,过于锋利的锋刃已经划破了皮肤,距离割断血管也就是一下子的事情。饶是鬼仔方再怎么凶悍,这时候也不敢再反抗。更何况一个刚刚被人把左手齐腕斩掉的人,就算是想要反抗,也缺乏足够的手段。
由于狗腿刀太锋利,一开始断手的时候鬼仔方并没有感觉,直到这时才感到那种钻心的疼痛。这位城寨新近蹿红的少年狂人素来以打断别人手脚为乐,现在轮到自己断手,则疼得哭天抢地,惨叫声从厂房内直接传到外面。伴随着痛呼声还有哭嚎声和哀求声。
“送我去看医生!我要我的手!”
从来人自屋顶落下,挥刀斩断十手又砍断了鬼仔方的手,再到横刀挟持鬼仔方为人质,前后不过是十几秒的事情。直到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来人竟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就连赵子彬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救兵模样,脸上露出笑容,嘴里更是高喊一声:“好兄弟!”
刀仔则看着陈继祖手中的狗腿刀,又看向赵子彬:“你借刀就是给他用?这把刀是我打死一个阿三警察,从他手里抢来的。只有高手才配得上它。这小子的刀法,值得用这把刀陪葬。你们谁也别打这刀的主意!”
几个和义成的小弟听到红棍的哭号,已经从外面冲进来,但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吓呆住了。要知道鬼仔方就是他们的首领,现在首领都这幅模样,做小弟的又哪来的胆量?控制人质的那几个打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明显在动摇。
“全义”的红棍铁头刚要开口,刀仔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说的没错,大家出来混祸不及妻儿,你难道没老婆的?都这么搞,大家还怎么出来混?”
其他红棍都没有开口,显然也是认同了这个观点。虽然逼铁齿认罪对于各个社团都有好处,但是那也就是社团的好处而不是自己的。相反,老婆孩子老爸老妈,则是自己的至亲。如果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可以互相搞对方家人,这江湖得变成什么样子?谁还敢出头打架?
红棍们不说话,自家红棍又疼得哭爹喊娘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几个和义成小弟彻底慌了神。陈继祖手中狗腿刀刀锋指向那几个打手:“我数到三,你们要么放人,要么就陪自家这个废柴红棍一起做残废!今后还想有手有脚吃饭开工的,就把人放开!一,二……”
不等数到三,这几个打手忙不迭把人质一推,纷纷向外逃跑。赵子彬的小弟当然不是死人,不用老大吩咐,纷纷冲上去接应,不顾一切把自家老大的家眷抢回来。至于说能否杀得出去,后面的事情该怎么解决,现在自然顾及不到。
陈继祖并没有放开鬼仔方,而是用狗腿刀刀柄在他脑后用力猛敲,一下子把鬼仔方打晕过去。拖着半死不活的躯体,几步来到赵子彬身边,把人朝赵子彬一推:“这个废物就交给你处置了。”
赵子彬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鬼仔方,朝对面的一众红棍说道:“今天是和鼎兴和你们的事,我这位兄弟不是社团的人,整件事和他无关。你们也不是和义成的人,犯不上给鬼仔方报仇。我赵子彬就在这,要杀要砍冲我来,不要牵连其他人!”
他很清楚,陈继祖再怎么勇猛,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翻盘。让他加入战团也就是多死几个人而已。如果说昨晚为止,自己对这个年轻人还是利用为主。有了刚才的援手之恩,自己已经把他当手足看待,自然是希望能帮他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陈继祖却微微一笑:“铁齿哥说的什么话?我已经来了,这件事就和我有关,现在想要我走,未免太迟了。”
“好兄弟,我赵子彬不会讲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老婆孩子还要人照顾,你留在这也没用的。我掩护你,你功夫那么好,肯定可以杀出去!”
说话间赵子彬向后伸手,已经有小弟递了一把开山刀过来。赵子彬接刀在手刀锋指向面前众人:“想杀我就放马过来!”
刀仔摇了摇头:“没用的。这小子我也很欣赏,但是没办法。他踏进来那一刻就注定是个死人。这里二十几个红棍,如果让他杀出去,我们今后还怎么见人?”
陈继祖看向刀仔:“我这把刀是你的吧?”
“我刚才已经答应让它给你陪葬。”
“我倒是想用它打个赌,赌我今天可以平安离开。做得到的话,这把刀就送我怎么样?”
刀仔没说话,而是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刀,双刀拉开架势对着陈继祖。其他红棍也各自亮出了武器,对陈继祖呈包围态势。
今天不是打擂台更不是比武切磋,不存在公平较量,只有生死之分。
和义成作为发起人,理应拿到最多的好处,但偏偏实力还不够,尤其是高端战力损失太多,就一个鬼仔方撑场子。因此大家都乐得见他倒霉,对于他的残废采取放任态度。现在要对付陈继祖,自然不可能单打独斗
至于鬼仔方这个人质,对于这帮人来说也毫无价值,他们又不是和义成的人,鬼仔方死活和他们无关。如果杀了鬼仔方,说不定还要在心里感谢两句,动手的时候少砍几刀。
赵子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兄弟,是我连累你了!你还是太年轻,出来混不能什么都信,更不能什么话都算数。”
“别急着道歉,或许还有转机也不一定。”
正说话间,三声汽车喇叭声传来,两长一短。
所有红棍面面相觑,同时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