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之面无表情的陈述著,他放下手里的易拉罐,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允许我抽一根?”
江离轻声说:“可以。”
她敏锐的察觉到,今晚的萧砚之好像有所不同,与平日里相比,多了几分落寞和失落。
夜晚里的火星时明时灭,他只吸了一口,就夹在了手指之间。
他当然看到江离刚才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与不可思议。
是啊,那可是萧家。
与皇室交往密切,又是豪门传承的世家,堂堂正正的萧家,怎么可能会有养女人这种丑闻?
他的语调很平静,情绪平淡如水,勾唇笑了下:“在我第一次得知这些的时候,我的反应要比你强烈。”
比起惊讶,他更多的是愤怒。
他无法接受父亲竟然会出轨,会对婚姻和家庭不忠。
于是他派人暗中调查了萧远峰的行踪,又独自来到花城和这个女人见面,就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值得父亲金屋藏娇。
可当看到对方一无所有,还病卧床榻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同为萧远峰的女人,苏嘉兰享受着荣华富贵,且处处高人一等,受人尊敬和向往。
而她却什么都没有,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她却已经快要寿终正寝,连个名分都不配有。
就连当时他冷冽的让她开价,她也只是摇头不语,甚至连看他的眼神都很温柔。
他对那个处于弱势的女人,实在无法生恨。
而萧远峰却极为忌惮他,每次提到这个女人时,他们父子之间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关系也越来越远。
今日也同样。
但萧砚之不是想和江离说这些。
手里的烟已经兀自燃了一截,萧砚之掸了掸烟灰,“我有一个朋友,他跟我是差不多一样的背景。在这样的环境里,婚姻并不能称之为婚姻,只是家族商业的工具。”
“但他还是对一个身份普通的女孩子动了心,和她不清不楚了三四年,还把她捧成了红极一时的女明星。”
他停顿了一瞬,似乎瞥了江离一眼:“他自知短期内无法忤逆家族,也不想因为自己对女方的感情暴露,从而让她陷入困境,影响了她的事业,于是他始终没有对女方透露一星半点的心思。”
江离十分认真的听着这个故事,还中途发问:“然后呢?”
“那个女生想要一段稳定的感情和婚姻,可男方害怕和家族抗争失败,到最后给不起她想要的,于是曾经尝试着把她赶走,可是后来又反悔了。”
“为什么反悔?”
“因为舍不得。”
他抿了口烟,语气淡淡:“可他还是伤透了她的心,把她赶走了。现在他想要挽回,你觉得——他现在该怎么办?”
江离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领悟了大半。
他现在说的,是他和虞晚曾经的故事,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一定是当年萧砚之能力不足,被迫和虞晚分开,目睹着她嫁做人妇;现如今看到她回国,又想要旧情复燃。
再联系他刚才说话的内容,基本每一条都对应上了。
“他现在已经有八成的能力和家族谈判,可她现在好像已经不喜欢他了,他现在很惶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萧砚之很冷静地说完,等她回复时,才发现自己握著烟的手指已经发麻。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紧张的时候。
像是重返十七八岁的年纪,站在教室的走廊里刚刚告白完,焦急等待着心仪女孩子的答复。
江离怔了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会找自己询问解决办法,心脏骤然间剧痛不已。
他太过分了。
他真的太过分了,明明自己白天才刚刚告诉他自己曾经的心意,他晚上就来询问她追求另外女孩子的攻略?
他果然知道往她哪里扎针最痛。
她垂眸,短促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可以直接问虞小姐。”
萧砚之一瞬间愣住,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提虞晚。
现在这么好的氛围,提无关紧要的人干什么?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简直要被她的思维给逗笑,她到底是有多么不自信,才会曲里拐弯的把刚才的故事代入成他和虞晚?
他有些忍俊不禁,决定直接打直球:“江离,我刚才讲的不是我和虞晚,而是我和你。”
“我和你?”江离瞪大了眼睛,大脑宕机了两秒。
她忽然间有点不知所措。
萧砚之笑着“嗯”了一声,又疑惑地问她:“你以为我和虞晚有什么关系?她已经结过婚了,我和她的关系,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想象的那样?
江离的心脏发紧,她张口想问“哪样”?但又觉得不合身份,硬生生把嘴给闭上了。
一定是骗局。
他惯会使这些迷惑她的把戏,也向来喜怒不定,没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她被骗过太多次,一个人就算再愚笨也该长了心眼,不能反复的踏入同一条河流。
“我刚才说的全部都是真的,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那个朋友该怎么办?”他冷静地说:“或者说,我该怎么办?”
江离对上他那双深如古井的眼眸,握著易拉罐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一用力就把里面没喝完的可乐给挤了出来,直接喷洒了他一身。
萧砚之:……
她立刻站起来,慌张失措的想要上前去帮他擦:“对不起对不起对……”
萧砚之略微拧眉,懒得理睬身上的液体,直接捉住她的手腕,逼着她贴近自己:“江离,我在问你问题。”
她紧接着呼吸一颤。
夜里总是寂静的,此刻医院的楼下更是安静的过了头,风抚过树叶的声音都轻了。
半晌过后,江离才仰头看他,缓慢而沉重的闭上双眼:“这不公平,萧砚之。”
“什么不公平?”
她呼吸变得急促,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凭什么一切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定,一切都要遵循你的评判标准?你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就是真的?你是上帝,还是审判官?”
她胡说八道的比喻了一通,眼泪也跟着滚落:“我恨你,萧砚之,这个世界上,我最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