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可雨势一点没减,车子慢悠悠的也算是磨蹭到了医院门口。
江离做完了心理治疗,又开了新的稳定剂,说是有利于她情绪稳定。
原本要请乔瑾润吃顿饭,奈何他今晚有个手术走不开,二人只好改日再约。
乔瑾润提出要送江离回去,被她婉拒了:“乔医生这么忙,我可舍不得耽误你宝贵的时间。”
“我们下次再约咯。”
告别以后,江离打着乔瑾润给她的那把伞,从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缓慢地走下来,一点点走进雨幕里。
雨伞很宽大,也很结实,她的身体隐在伞下,再加上厚重的雨幕,几乎不怎么能够让人辨认出她。
她迈开腿走了几步,忽然察觉到什么,缓慢地抬起伞。
站在路边的男人身形挺拔,西装挺括整齐,骨节分明的手握著伞柄,另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
他高大的身体立在伞下,氤氲水雾下的清晰轮廓,是属于萧砚之的面容。
在一片水汽间,有一种浑然清绝的孤寂感。
雨滴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一顿如乱珠般砸落,毫无章法可言。
甚至吵得人心烦。
江离眨眨眼,看着那一张脸,总觉得恍惚的不太真实。
在这样紧密而又模糊的阴沉雨天。
他找到了她。
明明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从此以后和他再无关系,可他却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这会给她一种错觉。
一种他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她的错觉。
雨水的声音和他低沉的嗓音混在了一起,隔了一段的距离,有些听不太真切:“怎么来医院,又是因为感冒?”
语气里听不出是质问还是关心。
江离想起,上一次她和萧砚之在医院里碰面,她就撒谎说自己是感冒来医院拿药。
而这一次,面对他审视的目光,她再一次撒谎:“嗯,降温了有点不舒服。”
萧砚之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出了手。
“拿来我看看。”
他是要去拿她手上的手提袋。
里面装着刚开的心理稳定剂,江离下意识的把袋子藏在身后,往后退了一步。
萧砚之的手依旧停在空中,在伞遮盖不到的地方,雨水直接打湿了他的胳膊,衣袖黏在他的身上。
但他依旧固执地伸着手。
大概僵持了有几秒钟的时间,她还是没能拗得过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总归是瞒不过他的。
“上车。”
他抬起伞,目光始终看着她,“送你回去。”
口吻笃定而强势,不给人转圜的余地。
那辆车停在了路边,规律地打着双闪。
薛安在车上等著。
江离沉默了片刻,想到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药,以及自己有些话想说,于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车子的密闭性很好,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就将急促的雨声隔绝在车外,车内顿时一片安静祥和。
“萧总,我们现在去哪儿?”薛安看着站在雨里的两人终于上了车,发动了引擎,问道。
萧砚之注视著江离,示意让她来说位置。
江离摸了摸包里自己特地带回来的钥匙,报了之前住的公寓位置。
好一阵子没回去了,她很多东西都在公寓里,想回去看看。
“不回瑞苑?”
“没什么好回的。”江离回答的很随意:“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我容易睡不着。”
萧砚之看她一眼,语气低沉:“瑞苑你还不熟悉?”
她在那里住了三年,有什么不熟悉?
“以前熟悉,现在不一定。”她看着窗外,脸自始至终没有对着萧砚之。
好像和他说话都变得很牵强。
她仍记得,萧砚之是如何当着她的面,说以后要让秦窈窈一同住进瑞苑的。
“那是你的房子,有什么熟悉不熟悉的。”
江离听到这话,似有若无的笑了声。
她也曾以为那会是她的房子。
可原来谁都能进去。
见她没什么兴致和自己说话,萧砚之压了眉心,这时注意到手里提着的袋子。
他摸出一盒药,上面写着“卡马西平”。
“这是感冒药?”萧砚之拿着药盒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语气玩味:“江离,你现在真是撒谎成性。”
他记得那篇有关双相情感障碍的研究中,有提到过这种药物,是治疗心理问题的。
江离没有回答,只是抬手从他的指间将那一盒药抽出,重新放回袋子里,又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全程没有一个字的交流,明显对他爱搭不理。
“就这么不乐意跟我说话?”
萧砚之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想起几个小时前萧远峰说的话,再联想江离最近的反应,他的唇角带了三分笑意,依旧隐隐的克制着。
难怪她那天会没头没脑的来上那么一句,让他对秦窈窈负责。
原来是醋坛子翻了。
“离离,我从来没不知道你生起气来,会是这样的。”
他打量着她,笑着说:“你可以直接说,其实那件事只是……”
“那我直说。”
不知是不是雨水的原因,她的呼吸里都带了黏腻的潮意,浑身不舒服:“两个月后应导的电影杀青,我的合同就到期了。”
“这部电影应导是要冲奖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拿到不少分成,公司的股票也会因此上涨。”
江离一字一顿,很冷静地分析利弊:“我打算用这部分的分成来抵掉我身上的其他合同,赎个自由身,希望萧总能够准许。”
萧砚之原本唇角的弧度,也因为她话语中的内容而逐渐抚平,“江离,你是把你自己当商品?”
“我可以是。”江离缓缓的出了一口气,无所谓的笑笑:“现在我这件商品想要赎身,萧总答不答应?”
她说的足够冷静,语调平淡的不夹任何情绪。
虽然是问句,但是显然她没打算给他拒绝的机会:“如果不答应也可以,合同的问题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们可以上法庭。”
萧砚之脸色一直阴沉着,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更是怒极反笑,每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江离,你打官司打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