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志远胸口起伏,张汉贞换上和颜悦色:“善德啊,听姐的话,别再争执了!真烧了大丰,你还有工友要安置,你还有明心堂!你要搞个一身精光,那些指着你活命的人怎么办?不吃不喝,把嘴吊在房梁上?”
在张汉贞一再劝说下,志远才同意让她和自己共担,但死咬着李熙的十万是他的“家事”,不应放在共担款内,张汉贞拿他没办法,最后说定两人共同对张惠霖和ton先生的出资给予赔偿,各负担十万元。
议定了事,张汉贞准备回去时,志远起身相送,对张汉贞感叹道:“带姐自己的股份,姐来我这里一趟,足足不见了二十万!见过傻的,没见过姐这么傻的!”
张汉贞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不傻?这债你不背,谁又能说你什么,非要自己背!我是被你拉下水的好不?”
志远拱起了手:“说句真心话,姐是女中豪杰,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张汉贞微微一笑:“我也说句真心话,你小子,连重新盘一次炕都不舍得,却舍得亲手毁掉大丰!姐服你!能和你共担大义,是姐的荣幸。”
志远送张汉贞到院子里,抢在头里,为张汉贞拉车门,张汉贞还没钻进车里,大门外就传来声音——马玉川来了,马玉川过来,说是因为知道志远晚上7点的火车回长春,买了几样本地特产,要志远捎给李熙。
马玉川是佳木斯城里最大的元隆绸缎庄的老板,受过李熙恩惠,佩服志远的为人,没少为志远奔走,可也没少向李熙打志远的小报告,他受李熙所托,密切监控和报告志远在佳木斯的行踪。
马玉川和张汉贞打过招呼,和志远一起,送郑家的两辆福特车出门,人还在院子里,就把志远拉到一边,好生的紧张:“贤侄,听说,你生病了,在曾老爷子家晕倒了?没事吧?”
志远轻轻的斜了马玉川一眼,心说:哼!你厉害,我在曾老爷子那晕倒了都知道,还真不愧是李大先生的耳报神,够勤快的!
脸上却温和的笑着,伸展双手:“我能有啥事啊,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那就是我早上懒,没吃早饭闹的,没事!”
马玉川忧心忡忡:“吓得我,差点就给李大先生打电话了!没事就好,对了,你托我的事,妥了!人已经找到,到了我家绸缎庄了。”
志远用眼角余光,扫一眼立得远远的林有李阎王他们,向马玉川使个眼色,马玉川点头,表示他已会意,跟着就指着他带来的特产向志远介绍。
志远托马玉川啥事?搞得这么神秘?
春桃!
李阎王成天逛窑子,志远怕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上,发现李阎王对春桃有情,就动了给李阎王成个家、让春桃帮李阎王戒嫖的心。
想给李阎王套上笼头可不容易,这王八羔子好色不说,还贼好面子,春桃虽然是个美人坯子,可右脸留了疤破了相,还嫁过人、生过一个女儿,李阎王名震关东,志远怕他嫌弃春桃不够出挑,不肯娶春桃。
所以志远要先悄悄的把春桃扶上高枝去!
志远暗里托了马玉川,接了春桃母女到佳木斯,秘密安排春桃在元隆绸缎庄里做事,托请马玉川亲自教授春桃绸缎庄的经营之道,想着过个一年半载,春桃出息了,就开家绸缎庄让春桃当掌柜,把春桃变成个又体面又贤惠,能让李阎王动心尖子的人。
志远正要请马玉川进屋里去坐,突然间院门外一阵喧哗,几个拿着大枪、杀气腾腾的日本宪兵出现在院子门口,后头还跟着个凶神恶煞的岛村三郎!
岛村三郎右手小臂上似乎上了夹板,用纱布吊在胸前,志远见了心里格登一下,暗叫不好,上夹板就表示,臂骨骨折了!
志远意识到,这是岛村三郎报了案了,带着宪兵来抓自己了!
志远的心一阵子紧缩,上午和岛村在东安旅馆见面时,当岛村三郎被张汉贞激怒,抓起茶杯想砸向张汉贞的时候,右手被自己扑上去抓住,钳压在桌上,岛村自己作死,拼死挣扎,还抓着茶杯不肯放手,被自己抓着他的手往桌上狠狠一墩,硬生生的把茶杯在桌上嗑碎了!
就那么一下,岛村的骨头就断了?
志远不信!
之前志远还在心里埋怨马玉川为李熙充当耳报神,总盯着自己,这会子,哪里还有埋怨,马玉川简直就是他救命的稻草!
志远立即伸手在马玉川的胳膊上用力一握,小声的对马玉川道:“老爷子,马上去给我爸打电话,就说我被人用苦肉计栽赃陷害,叫他去宪兵队捞我去!”
自己墩的那一下子,是不是真的砸折了岛村的骨头,志远并不确定,但他选择性的相信,这是岛村三郎装出来的,或是之后他自己自伤,这是岛村的苦肉计!因为非如此,说不动李熙下死力气来救自己!
伤人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伤的是个日本人,还是和关东军及日特机关有紧密联系的岛村,这锅就大了,进了宪兵队,决没自己的好!很多中国人进了宪兵队,就没能再囫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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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中午时分,志远从佳木斯日本宪兵队给放了出来。
到宪兵队门口来接他的人,除了林有和李阎王,还有张信义。
志远仍穿着他被抓走那天的衣服,锦衣轻裘,身上也无血污,看模样,在里头应该没有受过刑。
可志远的状态明显不好,走路都踉跄,整个人都蔫了不说,好象还轻飘飘的。
林有和李阎王,忙抢上前去扶,一搭手,发觉志远的手冰凉,可上头的头面却发红,散发着异常的热度,嘴唇上更是干裂出了血口子!
林有大瞪着他的那双眯缝眼,惊叫一声:“哥儿!你没吃药吗?”
还有一句话,林有这会子没敢说出嘴,就是:“你这样子,像是丹毒上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