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压抑的氛围,让李阎王贼不痛快。
以前有事用李大先生的车子时,多是黑子或长嘴开车,他坐前座,哥儿由林有陪着,坐后座,有时哥儿累了,还会靠在林有身上睡一会。
如今,哥儿宁愿自己孤零零的坐在前座,也不和林有一起坐后面了。
自打林有抗命不替哥儿去绑票,明面上虽没什么,可李阎王能看得出来,哥儿不但和林有之间起了嫌隙,连带四神,都一起受到了冷遇,哥儿变得沉默了许多,好些事,要么是差黑子、长嘴去做,要么是宁愿自己一个人出去,然后累成狗似的回来,也不再让四神跟随,更再也没有什么“机密事”,交待四神去做了。
李阎王忒怀念击杀森田贞男一役,那个时候,哥儿和四神,彼此以性命相托,亲密无间。
眼下这种让人窒息的局面,都是林有这王八羔子惹出来的,因为他抗命、还说哥儿帮日本人做事缺德带冒烟,惹得哥儿撂下狠话儿,说:“给日本人当差的,是我,这汉奸,我一个人做就够了,你们又不领日本人的薪水,犯不着也给日本人当狗腿子,你们做好明心堂的事,当好我的狗腿子,就足够了。”
原以为哥儿那是一时气话,可这小祖宗倔起来就不是人,还真他娘的说到做到了!
结果,哥儿把他自己,累成了狗!
在富锦时,有一回夜雨,时近半夜都不见哥儿回货栈,把大家伙都快急死了,后半夜哥儿回来了,一身泥水不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还擦伤了,下了马,湿透的衣服都不脱,人就摊在炕上不动了,之所以累散了架,是当天外出办事时,肾绞痛突然又犯了,痛得实在骑不稳马时,就只能下马,走走停停,捱到半夜才捱回货栈,还说因路不好走天又黑,马失前蹄把他人甩下地,人摔晕了,却亏得这一晕,醒来后绞痛竟然自己缓解了。
要不是因为林有抗命把那小祖宗气恼了,哥儿出去会不带人?如果哥儿带上自己一同出去,那哥儿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李阎王越看志远越把林有恨得牙痒痒,安顿好志远之后,李阎王悄悄跟在林有后头,一进厨房,回手从脖子后头抽出枪,一枪把子就向林有的脑袋砸了过去,他要为哥儿出气!
林有仍然如上一回,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两三下就被打破了头,当然林有也没挨多少下,大鱼眼睛毒,早瞧科李阎王要发疯,尾随在后,及时上前把他们分开了,还不畏惧李阎王已经抽枪在手,一样把匕首抵在了李阎王的肋下,威胁说敢再动林有一指头,他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别看李阎王把林有头都打破了,和大鱼又刀枪相见,可打归打,彼此在心里,仍把对方视作是可以过命的兄弟,当晚,三人都在志远房里守着,一起看护发着烧的志远,林有做了面条当宵夜,给李阎王也端了一碗,而李阎王也把他当宝贝一样收着的贼方(金创药)拿出来,让林有抹在打破的头皮上。
林有和大鱼都知道,李阎王是为了什么生气,而李阎王也知道,林有和大鱼对哥儿,是真心,特别是林有,自己把他的头都打破了,可他一言不发,头上的伤都不先裹一裹,就在灶上忙活,给哥儿熬驱寒的姜汤,别的不说,林有的功夫可在自己之上,如果林有不是因心疼哥儿而愧疚,根本不会打不还手任由自己把他头都打破了……
林有不肯帮哥儿做“汉奸”事,可哥儿挂着满铁调查总部专员的职,总不能一点事不做吧,李阎王相信志远帮日本人做事是逼不得已,既然如此,总不能让一个病人成天一个人在外头跑。
李阎王曾经私下向志远表示:“哥儿,有什么事,就交给我去办吧,若有不便,最低限度,你外出办事也带上我啊,哥儿身子不好,有什么事有个人也好照应!难道我不比黑子和长嘴有本事?我嘴巴不比他俩严?有哥这人,啰嗦,行事前先问这事是不是伤天害理,我决不问这些,只要是哥儿叫我去做的,不管那事有多难多险,也不管那事是不是缺德带冒烟,我都一定替哥儿去做!我老子娘已经不在了,普天之下,除了杀我的老子娘,其它,就没什么是我不敢做或是不能做的了。”
李阎王一片赤忱,可志远听了默不作声,半晌,幽幽的道:“不用,为我做好明心堂和生意上的事就好。还有,我出去的时候,别跟着,你知不知道,为了甩下你,害我绕多大一个圈?”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但李阎王,一片真心,仍全扑在志远身上。
这会子,李阎王对于志远的郁闷,是感同身受,王朝宗和他老子王元明,都是医术高明的大夫,但那通淋的中药天天喝,都吃了两个月了,石头也没排出来,如今手术又做不成,那肾绞痛谁也说不准啥时就会发作一次,摊上这病,就和身上背着个随时会爆的炸弹似的,谁摊上都会郁闷。
车子到了李家,李阎王找了个机会,悄悄游说志远道:“哥儿,今晚上,就让我带你,上桃源路去散散心吧,你放心,咱去最高等的‘书馆’,绝对保密,也绝对干净,有我呢,你尽管放心,陪咱的女人,有没有脏病,可蒙不了我!要真不放心,我给你找俩雏。”
志远听了,没说话,他知道李阎王说的是什么,这说的是想带他去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桃源路是长春妓院云集之地,妓院按规模分为一等、二等、三等。一等叫“书馆”,二等叫“院”,三等叫“堂”。
李阎王不只一次想带志远去逛窑子了,他并无坏心,他把志远看作是最亲的亲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想着志远,李阎王在女人身上寻获了让人销魂的快乐,便也想志远也能得到这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