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不肯赌,李阎王笑了。
就快能进明心堂坐交椅了,李阎王难得的心情好,屁话也就多了:“哈哈,聪明!这佳木斯可是我成名之地,这附近的山头,我差不多跑了个遍,成名了仇人也就多了,为防万一,我在好些个地方埋了东西,和人拼到老本赔光,就算没了绺子没了钱没了枪,只要我人还在,就不会山穷水尽!”
兴头上,李阎王拔出腿刺子,去那木台下,挖出用油纸包着的钱和枪,把东西交给黑子:“黑子,我教你用枪的时候,就说你有天份,这枪,我送你了!这钱,你也收了吧,算是我谢你陪我来佳木斯!”
黑子不肯收钱:“陪你来是哥儿的将令,谢我干啥啊!李二爷,枪,我收下,真心谢你!这钱,我不收,你把这钱给哥儿吧,哥儿为了帮你释仇,还不知要赔人家多少钱,不知会拉下多大的窟窿呢。”
“哟!”李阎王笑着叫道:“行啊,事事为哥儿着想,有你的!”
跟着就问黑子:“我听说,你跟哥儿有三年了,算是个老人了,你当初怎么跟的哥儿?”
黑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我的命,是哥儿帮捡回来的,要没有哥儿,我就是大路边上冻死的路倒,没人管没人埋的……”
黑子跟着眼神就是一暗:“哥儿还救我娘来着,可怜我娘年纪大了,没救过来……”
黑子眼里忽然就有了水汽:“是哥儿帮我埋了我娘,还在我娘坟前说,让我娘放心,说以后会帮我娶亲,不会让老刘家,断了香火……”
李阎王拍拍黑子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娘要知道你跟了哥儿,肯定是宽心的……你是个有福的,能跟着一个有情有义的真善人……”
跟着指指酒菜:“快吃吧,吃完咱好好睡一觉,我估摸,郑家已经把佳木斯翻了个遍了,找不到我,明天也就会松劲了,按咱原来的设定,咱明天天黑才回佳木斯,我寻思着,常来大车店少不了有郑家的人在盯着,天黑了反倒容易引人注目,不如我们早点回去,明天哥儿不是办赈吗,咱早点回去,混在去领粥的人流里回常来大车店,反而更隐秘!明天,咱要换行头,这个时节,经过这里进山场子砍木头卖苦力的人不少,咱就装扮成个穷苦的外乡人,才好领粥去啊。”
黑子想了想,同意了:“好,就这么定了!”
跟着就笑李阎王:“李二爷,除了隐秘,还是二爷放心不下哥儿吧。”
李阎王笑了:“算你说着了!郑家有一大群子的狗腿子,我怕他们动哥儿,此外,哥儿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凡施粥,总抢着洗碗,都不知是哪里惹的这臭毛病,这大冷天的,哥儿那手娇嫩,洗那么多的碗,多伤手啊,搞不好还长一堆冻疮,对了——”
李阎王一脸的严肃认真:“明天,碗,我躲屋里洗,你呢,帮我来回搬碗!”
黑子看着李阎王,心中暗诽:你这家伙真是有病!不能见人在屋里躲着就好,要我给你来回搬碗,这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不能见人的人?
表面上却是笑了,因为李阎王的有些改变,他是真的惊讶和心服:“哈哈,李阎王洗碗,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李二爷,你还没进明心堂呢,就先真的做了善人啦。我服!”
李阎王一脸正经:“我李阎王,就是一个恶人,善人不善人的,我不稀罕!我只是,不舍得让哥儿难过,不想哥儿伤了手、受了冻,别又受了寒惹得老毛病又犯了。”
黑子不由得感慨:“李二爷,你待咱家哥儿的心,还真是实诚!”
亏得李阎王和黑子临时起意,提早回到了志远的身边,要没他们,志远压根儿没命活着走出佳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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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郑家当家的大奶奶张氏,收到了明心堂堂主李纳的拜贴,约张氏次日在佳木斯做山东菜做得最好的惟一斋相见。
郑家内宅小套院里的小客厅里,张氏坐在主位上,郑家七虎中的老大张信义和老五在她跟前垂手立着,等着张氏发话。
“这手字瞧着,倒还不错!”张氏把拜贴合上,往身边的茶几上一扔,问两个心腹:“你们说,他这时派人送拜贴约明天相见,是几个意思?”
张信义转头看着五虎:“老五,明心堂明显是有备而来,你脑子好使,不只是大奶奶,连我都想听听你这个‘智多星’对这事怎么看,你来说道说道吧。”
五虎和二虎,今天天一亮,说是“还要赶路”,辞别了明心堂的人,就带人离开了常来大车店,回到张家,五虎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张氏和张信义。
五虎对张信义点点头,然后对张氏道:“大奶奶,我们的人,没能找到李阎王的行踪,是我们失了先机,明心堂的人,昨晚给了我和二哥一个下马威,那是在故意的显摆实力,今天他们开堂做善事,更是一箭三雕,收买了人心,自抬了身价,还坐实了善人之名,让咱们对他们不好下手,他成了李大善人,我们还真的不便明里动他,不然会有损郑家声誉。我们失了机,他们事事得意,我估计,那个李纳的心,因此就飘了,以为已经把自己儿捧上了台面,时机成熟,有本钱和大奶奶议和了,所以他派人送来了拜贴,约明天相见。”
张氏听了冷笑:“我也估摸明心堂做善事就是为了这个!那个李纳就不是个好东西,所谓的行善就是沽名钓誉,不过是想咱佳木斯的人,念他的好,逼迫咱们,不得不给他面子而已,哼,连行善都拿来做手段,真是机关算尽!姑奶奶最看不上这种人,玩阴的,不磊落!”
跟着又愤愤不平:“我是看在他在平顶山,为灾民修房子还细致用心的份上,才不给他下绊子,不然,在咱这地界,可不是他想行善就能行得了善的,咱对他仁义,他倒用这个给咱挖坑使绊子,绑咱的手脚让咱对他投鼠忌器,哼!我能由着他开善堂不给他下绊子,也能让他的明心堂立马冷清把面子丢光!不给他点颜色看,他都不知在佳木斯,谁说了算!老大——!”
“在!”张信义立即呼应,向前一步准备听令,但他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
张氏看一眼张信义,对自己的这个头号心腹,张氏是非常了解的,张信义决不是没有准备,更不是做不了,张氏不忙下令,而是先问询张信义:“怎么?”
张信义抬头看着张氏:“大奶奶,李纳确实是用行善来做手段了,这点上我和大奶奶一样看不起他!可明心堂有些东西,还真让人服!”
“哦?”
“大奶奶,刚才我去过常来大车店,走了一圈,李纳这明心堂,办起赈来,还真的当得起大奶奶刚才说的那‘细致用心’四个字,我感觉,李纳在对咱们耍手段不假,可也是真心做事,真心救济人的。大奶奶一向为郑家爱惜羽毛,给明心堂下绊子,我觉得,咱得慎重。”
“大哥说的,我也有同感。”五虎附和道:“我昨天和二哥冲进常来院子的时候,看到那小白脸正在舀面称面,干得那个欢,我感觉,对于行善,那小白脸是真的认真做事,不是装装样子。”
“哦?”张氏瞟两个心腹一眼,明里不动声色,暗里已经来了兴趣:“怎么个细致用心法?说来听听……”
张信义正要开口,张氏忽又一摆手:“算了!眼见为实,常来大车店离这不远,你们俩,陪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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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换了身较为朴素没那么扎眼的衣服,由大虎和五虎陪着,坐家里管事们用的次等马车到常来大车店附近,然后步行前往。
一路上遇见到好些人,手里捧着抱着像是粮食口袋的东西。
五虎告诉张氏:“昨天,那小白脸带着人忙着舀面称面,就是在准备这些用来分派的粮袋子。忙活到天黑才算忙活完,快晚上十点他们才吃晚饭。”
张信义边走,边解释给张氏听:“大奶奶,咱家也做过好事,青黄不接时也施过粥,可也就是煮上几大锅,给来的人分派分派也就完了。而明心堂,真的比咱们细致得多,也公平合理得多,他们的人到佳木斯不过几天的功夫,却把咱这疙瘩有多少孤寡、残疾给摸了个透,他们今天,除了来排队的人都能领到一碗小米粥喝,凡寡妇、孤老、残疾者,还能每人领到一袋6升的小米面,孤儿还加发棉衣一件,这还不算,还给这几种人,每人发诊病票一张,说凭票即可在下月初一,到常来大车店免费瞧病,若大夫开了方子,连抓药都是不用钱的。”
“哦?”张氏有些不相信:“想法是不错,可这公平二字,不容易做到吧,如果有人去冒领,他们能拿人家咋地,还不是一样得给?”